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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孫煜,生於1977年炎夏。
本職記者。
我自殺於2005年,
主要理由是使勁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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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3月末,一則意外事故被刊登在報,大致內容為:黃騰登山俱樂部領著一隊驢友進入西南山地探險,途中不慎遭遇意外,十三死,十五重傷。
起初那被劃分為意外事故的事件尚未發酵,社會公眾給予的關注度並不高。
直至憤怒的驢友家屬一紙訴狀將俱樂部告上法庭,並在論壇發帖揭露俱樂部黑幕。那尖銳的文本經由論壇迅速擴散,直叫那場意外事故演變為轟動整座渭止城的蓄意謀殺案。
鋪天蓋地的謾罵與侮辱皆刺向了黃騰俱樂部倖存的負責人。
起初,我並不覺得這很過分。因為據爆料者所言,那些負責人的所作所為無異於蓄意謀殺。
然而出於職業限制,我原先僅能默默支持那些個可憐的倖存者,直至我在受難者名單里發現了舊友達倫的姓名與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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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倫是個混血,他爹是外國人,死得早,留了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他和我在一個村里長大,那時候村里人思想保守,排外思想很重,個別極端的常常跑到他們家外頭,拿紅墨水在牆上畫大字,罵他娘倆是狗漢|奸。
在誤打誤撞同那人成為了好友後,我意識到了所謂「事實」的重要性。在此,我並不打算翻舊帳,因而不再贅述,總之達倫是個難得的大好人,他兒時的遭遇也令我萌生了成為一名職業記者的想法。
我最終也確實成了一名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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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摯友亡故的強烈憤懣下,我多次向上級請命,並最終成了那件事故的特派記者,得以接觸案件當事人並進行深入調查與採訪。
我不知道,短短几月後,我會因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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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匯總一·精神病院訪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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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者姓名:童徹
性別:女
身份:黃騰登山俱樂部講解員
時間:2005年9-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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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案件當事人是在那年秋初,我聽聞案件相關當事人里有三人都被送進了同一家精神病院裡。那精神病院建在郊外山上,從我家自駕過去,需得兩個小時往上。好在我提前聯繫過那頭,相關進院流程都很順利。
說實話,那時我雖一直注重保持舉止得體,可心裡卻恨不能將那三個被送入精神病院的渣滓碎屍萬段。儘管主要目的是查明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我那會兒的確沒懷疑過爆料人的言辭存在著對事實的嚴重歪曲。
我堅信著那六位倖存的負責人是該死的殺人犯。
但我並不急著見那三人,僅僅是微笑著先等待他們的主治醫師下班後,才將那些醫生聚在一塊兒進行了一個短暫的溝通與交流。
我問他們,我先去見誰好呢?那些醫師給我的建議是——
童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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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人是視覺動物,我亦然。
在見到童徹的第一眼,我並未因她是個瘋子而感到恐懼,那時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確實很漂亮。
可是人也有血有肉,惡魔再漂亮,那也是惡魔,而惡魔該死。
當我見到她時,她溫和地沖我打了個招呼,這卻僅僅加深了我對於她裝瘋搏世人同情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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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她的過程說不上順利,也說不上不順,至少她不會忽然攻擊人或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可是她常常無法理解我的疑問,還總說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在那兩個月里,自她口中,我聽到最多的話,不是陳述句,是反問句——
「我漂亮嗎」。
我以為她有容貌焦慮,後來我從那幾乎塞滿醫院郵箱的未處理信件中,發現寄給她的,十有八九是對她的人格、容貌的羞辱,裡邊不乏刀片諸類,以及各類盛有硫酸的噴濺物。
我從那時開始對社會人員究竟是在伸張正義,還是僅僅在進行另類的暴力行為,產生了懷疑。
可那僅僅是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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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在童徹精神狀態較為正常期間進行的部分採訪內容拼合彙編:
我:有人說登山事故發生的主要原因在於你們俱樂部幾個負責人玩忽職守,你對此持什麼態度呢?
童徹:是天災。那會兒下了大雨,定位儀壞了,成員們都很慌亂。但不安情緒的擴散以及他們的不規範用火是導致慘案發生的主要原因。
我:您的意思是,這場登山事故不是你們的錯嗎?
童徹:不是全責,或者說大部分責任不該由我們來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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