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方進門的倆人面面相覷,老班憋紅了臉也沒憋出個屁來,他從褲兜里掏出卷皺巴巴的紙團,顫悠悠地向上拭汗,紙團都濕透了,還擰在手心裡不肯放開。
「別他媽亂說話!刷那些狗屁論壇刷瘋魔了?若連你都信那些個鬼東西,我們要怎麼辦?」
戚檐聽那話,挑起眉來,猜想他的原主應是這俱樂部里領袖一般的人物,於是果斷放過了那倆被他堵在門前的可憐人,轉而邁向自個兒那張辦公桌。
滿桌數據收拾得齊整有序,登山相關信息叫戚檐只瞥一眼便拋至了一邊——他對陰夢裡頭繁冗的訊息提不起半點興趣,文儕記線索像吃飯,他卻不是,他的腦子有承載標準,超負荷會叫他渾身沒力,會變得只想賴在文儕肩頭聞聞嗅嗅。
充個電還少不得挨揍,他也是命苦。
正想著,他的目光霍地停在了一扇玻璃窗前,余光中那郭欽和老班也恰於這時站定,就好若在等待神只降臨的信徒一般。
「……奇蹟將至啊。」郭欽愣愣地說。
明亮的天光撥開濃雲,經臨小窗跑入屋來,在那短短一瞬,戚檐確乎信了那人的話。
「咔擦——」
「都躲開!!!」
他聽見老班喊得撕心裂肺,可他與郭欽的腳都沒能挪動一寸。
閃電一般觸目驚心的裂紋爬上表面的剎那,玻璃窗驀然爆裂開來,四處飛濺的玻璃渣扎入他的面頰、脖頸、四肢各處。可直至眼底有鮮紅湧出來,戚檐才發覺有些碎片飛入了眼中,割破了他的眼球。
說疼倒也是真的疼,只不過,在這陰夢中什麼痛苦沒遭受過,死都死了十餘回了,到現在還喊疼,那才是真的矯情。若是文儕在身邊,他不單嚎,他還要抽風地哭幾滴,保准叫那小子心疼得齜牙咧嘴。
可文儕畢竟不在,他只捂住那隻當場失明的眼,任由汩汩淌出的鮮紅沾濕他的掌心,隨後毫不在意地睜大另一隻視線模糊的眼,不慌不忙走至窗邊,俯身下望。
人,密密麻麻的,嗔目切齒,怒容滿面的人。
他們手中握著空酒瓶、爛菜葉、臭雞蛋,他們拋出鐵鎯頭、大力鉗,他們的拳頭朝天揮舞,他們的嘴張張合合,粗言髒語喋喋不休。
「黃騰畜生還命來!!!」
「滾出來——」
「去死吧!」
戚檐放下遮目的手,鮮紅附在他慘白的面上像是一道陳年瘡疤。
他忽地呵呵笑起來,心底那叫他欲罷不能的念頭變得尤為強烈,強烈得叫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得咕嚕咕嚕冒泡。
——有聲音告訴他,時機到了,是時候拿起近在手邊的東西,並向前一步了。
他沒有反抗原主的欲望。
幾秒後,樓下有一個圍觀的人死了。
死因是高空拋下的一把鋒利的水果刀。
***
「要穿嗎?」
文儕瞅見那木偶手裡捏著的一隻小繡花鞋,登時連唾沫都咽不下去,一個不慎還險些嘔出胃裡的東西。
他手心汗津津,又因時值酷暑,身上正穿著條短袖,也不能扯袖來擦,只能將發抖的手握成拳。
他給自己做了時長約莫一分鐘的思想工作,這才終於下定決心把鞋接過去,誰料那粘膩玩意兒方沾上他肌膚的剎那,身後忽而響起道甜潤話音:
「你也要穿嗎?」
「什麼?」文儕說著回頭,遽然間瞥見那左半張臉爬了一叢六角梅的童徹。
童徹披了一身紅嫁衣,見他挪了正眼過來,還俏皮地沖他轉了個圈,含笑問:「漂亮嗎?他們送我的。」
文儕不做評價,只說:「你適才說什麼『也』?」
「哦!」她笑著將裙子提起好些,給他展示自個兒那雙穿上了繡花鞋的三寸金蓮。
封建糟粕的衝擊力真不是蓋的,那文儕緊皺著眉,張口的頭一句話卻是問她:「疼不疼?」
童徹明顯卡殼了一瞬,可她輕巧地跳上台階,又歡歡喜喜地開了口:「什麼疼呀?是漂亮!」
文儕的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一下,他扶住有些粗糙的牆面:「誰說那是漂亮?」
那張開懷抱對準面前木偶的女人回身沖他笑了笑,艷紅指甲衝著街道上那些個來去匆匆的行人:「當然是他們啊——阿儕,咱們上樓罷!」
那小腳女人拖著曳地的紅裙,艱難地將那只有她和文儕二人看得著的木偶搬上樓去,期間那玩意腹里的東西不斷往外流,落在地上綻作了朵朵殷紅的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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