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儕默默扒拉下他的手,遏制住一陣陣的心悸,正色說:「老子現在沒閒工夫陪你開玩笑!我先前翻這旅店的時候,瞧見那後院除了上鎖的小屋,角落裡還有個信道往地下室去,聽說那裡頭是酒窖,但當時也上了鎖,現下既拿到了鑰匙,便快些去看看吧,鬼知道那些怪物什麼時候會回來。」
戚檐沒有拒絕。
***
不同於現代化的酒窖,這地兒像是過去常見的傳統小酒肆。十餘口土陶缸排作幾行,其中皆塞了阻隔渣滓的紅布,缸上有墨寫的歪七扭八的酒名。
酒窖里懸著許多艷麗的圓燈籠,燈籠里的光因著隔著層紅紙,將酒窖中照得紅彤彤。在一片陰惻惻的赤光中,擺放雜亂的釀酒器具透出詭異的光澤。
戚檐盯著那些東西瞧,那些東西也好似在盯著他看。可他沒有駐足,只很快邁開了腿,向酒窖深處奔去。
文儕見戚檐在其中無頭蒼蠅似的亂走一氣,半晌後回到起點,卻是一副抱臂不解模樣。
「還真的都是酒……」
「酒窖里放的不是酒,還能是別的什麼?」
「我可不信前日鬼祭,祝葉給梁桉餵的仙藥真的是單純的酒。」
文儕見戚檐轉了轉眼珠,旋即又笑了起來。
「文大哥,來搭把手,咱們把這些酒缸的蓋都掀了。」
「……先說你要做什麼。」
「我想看看祝葉那起死復生的仙藥究竟是什麼,我當時找機會去瞅了眼——黑的,有酒香。無論如何,我得先看到那玩意才能放心。」
那戚檐的念頭多少有些一時興起的意味,可文儕清楚那小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脾性,只得無可奈何地給那人投去個幽怨的眼神。
他一行行地開蓋,沒見著一個內里盛了黑色的酒液。直至他停在第一排的最後一口缸前——它被擺在角落,個頭比先前文儕看到的那些還要大上一圈。他只不過是站在那缸前,便嗅到了什麼東西腐爛的味道,像極了城中村路邊常見的死老鼠味兒。
實話說,那口缸足已容下一個成年人,倘若裡頭正有一個蜷縮著腿腳的,亦或者被砍斷手腳的人在瞪眼瞧他……
唉,那又算啥?
自打死了後,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
文儕一鼓作氣掀開了木蓋——
一缸烏黑如綢的酒漿驀地出現在眼前,隨之湧出的發膩濃香更是嗆得他咳嗽難止。
這酒香的傳播速度也是一絕,遠遠便叫那埋頭嗅酒,嗅得快辨不清氣味的戚檐猛然仰起腦袋:「這味對了。」
戚檐小跑而來,只蹲下身,看了那酒缸上寫的名字——高升酒[編號:017]。
他倆其實也不大知道將那酒名與編號都記下來能頂什麼用,但二人還是將短短几個字抄了,也背了。
***
看完酒,戚檐又莫名其妙把酒窖的門敲了敲,嘖嘖稱讚:「這門還挺結實。」
文儕問他無緣無故夸什麼門,戚檐說他要在這裡待一陣子理理思緒,希望那三隻招人厭的鬼東西別來攪他安寧。
他說罷拉來張板凳,挨著巨大的白酒缸坐下,鉛筆在下一秒點在了那張發潮發軟的委託單一角。
——【壹、新房客吃了他殺過人的父親,可是這事好像只有我在意。 】
戚檐說:「咱們入夢以來,這旅店裡頭新入住的客人毋庸置疑只有梁桉一人,新房客自然指的是他。不過,梁桉是怪物,他爸卻不知是不是。在這陰夢裡,怪物吃怪物,或是怪物吃人都不稀奇。可在現實社會裡頭,人吃人可非一般的奇怪,這謎題顯然是比喻。」
戚檐說到此處,在委託單的第一個謎題處畫下幾個潦草的圓圈。
「然而,這謎題的後半句強調了只有『我」,也就是錢柏,在意那件事。誠然,在陰夢當中,『我』是人,與那些個怪物難以合流實屬正常;可是在陰夢之外,那些個有名有姓的怪物也該是人,可他們也都不覺得梁桉吃父這一舉動奇怪,說明這事件的原意所指並非一件違背社會公德的事。」
文儕掏出他那筆記本,邊記邊點頭,說:「這道先跳過吧,目前咱們手上的線索僅能支撐你我解到這兒了。」
戚檐聞言一笑,說:「我上學那會最討厭跳題,太不甘心了。」
然而他雖那麼說著,還是挪動筆尖指向題二。
【貳、我連根砍了近枯死的老樹,計畫建座大宅邸。】
「提到『根』字,不能不提祖宗了吧。」戚檐說。
「你當時不還接上了誰的電話來著?」
「是啊。」
「裡頭說了什麼?」
「那是錢柏他舅打來的,說錢柏爸媽死了,那人罵錢柏是個白眼狼、不孝子。」
文儕把那話整理了一番,又問:「那我能把砍死老樹解讀作他忘恩負義,不顧父母死活麼?」
戚檐聳聳肩:「當然,我也這麼想……只是這四謎在作答前,誰又能斷定是對是錯呢?」
二人討論謎題二的後半句無果後,正打算移目第三問,誰料外頭一陣什麼東西落地的悶響震得他們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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