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沒分寸的戚檐沒意識到自己這會把文儕的口鼻都給堵上了,叫文儕掙脫不開,還憋得面紅耳赤。
文儕一面掰著他的手,一面艱難地轉頭回身,一雙狹長上挑的眼自掌縫間惡狠狠瞪向戚檐。
戚檐慢騰騰品鑑了會兒,這才笑著攤開了手,轉而湊在他耳邊壓著嗓說話。
「你不知道吧?隔壁那床上正睡著個長發女人呢!怪嚇人的,幸好你昨兒和我睡了,不然你夜裡抱的就不是我,而是她了。」
「誰抱你?你又在說什么女人?」
文儕半信半疑,本說完一嘴「我不怕」後還要轉身去瞧瞧那玩意是何方神聖的,不曾想卻被戚檐給摁住了。
「冷靜,別太關注那玩意,咱可萬不能再招引新禍端,一不當心,可是要叫咱吃不了兜著走的。」
戚檐說的話在理,文儕知道此刻不好發作,索性偽裝成一條死魚,連尾巴都不再撲騰。
戚檐得寸進尺,一邊摸著文儕腦袋誇他乖,一邊略微向上挪了挪身子,把整個下巴都抵在文儕那一對軟狐耳上頭,定定看向那隻折了脖子的女鬼。
半晌,見那東西沒甚動靜,他於是開玩笑似的拍打起了文儕的脊背,像是在哄孩子睡覺。
「你別成日在我跟前發瘋……」文儕罵他。
「什麼發瘋?你可不知我從前有多喜歡我姥姥、姥爺這般哄我睡。」
「你少暗戳戳給自個兒抬輩分。」文儕垂著腦袋咕噥道,「還有……少他媽亂摸我……」
「哎呀,就蹭蹭。」戚檐說著便像變異成了個電鑽似的,在文儕腦袋上飛速鑽了起來。
「你下巴硌得我腦殼疼!」
「哎呦,我幫你揉揉!」
戚檐言罷又上手,可一雙眼卻是盯著那女人始終沒離開。然他盯了良久,那女人仍舊一點動靜也沒。
眼皮又被疲乏壓得沉甸甸,待那女人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搐起來時,他只懶懶打了個呵欠,隨即闔了眼。
***
再睜眼時已是第二日早晨,昨日好容易停的雨,現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這孤島上荒涼得很,沒有半點人味,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海腥味與各色怪物的血汗臭味。
戚檐皺了皺鼻子,總覺著嗅到了他蝸居十餘年的棚戶區里常有的氣味——那是一種尤其刺鼻的,石油與菸草、殘羹剩飯與瘋長的黴菌相互混合的味道。
他不動聲色瞥了身側的文儕一眼,那家夥目如炬火,眼下正如夜裡捕食的鷹隼一般,死死盯著走上前來的那位身姿妖嬈的女人。
她是昨日那位生了三眼羊角的怪物。
戚檐本渾不在意,怎料心弦驀地一動,遽然想起了她的名字——「祝葉」。
祝葉止步於他二人跟前,嗓子眼裡好似熬煮著一鍋濃濃的菌子湯,不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叫人愈聽愈覺得像要陷入沸騰著的什麼之中去。
「戚檐!你快、快去迎他,他今兒就要來了!」祝葉說。
「誰?」戚檐睨著那對忽然擴散開的淺色瞳子,笑著把手掛上了文儕的肩。
「梁、桉。」
話說到此處,錮於文儕脖頸外側的手驟然收緊,勒得文儕呼吸都不通暢起來。
「我靠!你鎖老子喉做什麼?!快鬆開……」
戚檐聞言一愣,手臂忽然軟下來,連帶著腿腳也像是被人給卸去了力氣。
本搭在文儕肩上的手遽然變作了受力支點,戚檐的體重一剎便壓彎了文儕的肩胛一角。
可這回文儕並不抱怨,只默默地用一隻手握住戚檐那隻繞過他後頸的手,另一隻手再扶住戚檐的腰,帶著戚檐一道挺直了身子。
戚檐比文儕高了一截,文儕要想撐住他多少有些費勁,可文儕什麼也沒問,只還對祝葉賠笑道:「真對不住,我這兄弟體質不大好,您也知道的,他和咱們不是同個品種嘛!」
祝葉冷淡地把文儕給打量,說:「你是個怪物——」
「當然,我很清楚。」文儕笑著,被長睫攏住的眼中有明光。
祝葉久久凝視著他,在身後猛地響起幾聲野狼驚嘯後,她才終於回過身去。一雙無神的眼頃刻間便蒙上盈盈水霧,她那神態好似很是感動,就好若即將迎來天兵神將一般。
「喂,你好些了嗎?」文儕歪頭看向搭在他肩上的戚檐,腦袋頂上的狐耳向下垂了幾分。
委屈巴巴的。
戚檐沒回答,他額前浮起一層細密的冷汗,虛汗濡濕了他身上衫,悶得他面上泛紅。
「那東西來了——」
門前圍簇的眾怪忽然向兩側避讓,空出條僅容二人通過的窄道,熙熙攘攘的鬼怪潮中傳來鐵甲擊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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