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電子鐘還在閃,這會已是深夜11:58。文儕在絕望中,自二樓縱身而下。
結局當然是失敗。
***
估摸著是因上輪文儕先他一步而死的緣故,戚檐沒能從旁觀者的角度細瞧文儕死時的狀態,也就無法如過去那般輕易摸透那人的想法。
可他還是清楚文儕的心臟此刻爬了好些裂口,就好若被生剖的人是文儕,而不是他自己。
他瞧著文儕神色,沒上手安撫。
戚檐說白了也並不知自己是從何處看出文儕的不對勁,是從他那較往日低垂的眉,還是被他略微咬住的下唇?
總之,戚檐就是知道,現下的文儕,是不容他安慰的文儕。
於是這張揚的狐狸漸漸慢下了動作,連呼吸都像是被外頭的雨給澆得濕淋淋,任由氤氳在空氣中的潮熱悶出了幾聲低咳。
文儕見他默默無言,便起身帶著椅子向後挪動幾分,說:「之前我默認那抽屜會任我開,是我天真了,這一輪我先提前藏幾把刀……至於你……你先休息吧。」
戚檐抿了抿唇,忍耐許久,卻還是失誤了。因為他開了口,對文儕說:「這不怪你。」
文儕聞言沒說話,只是側頭淡淡瞧了他一眼。
***
刀,銀閃閃的。
文儕拉開手術室的櫃門,裡頭立著的小刀,十指數不完。
到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文儕毫不猶豫抓了一把塞進大褂口袋裡,叫那些鋒利的東西隨著他每向前一步,便叮啷響一聲。
他近乎是不遺餘力地跑進了自個兒的宿舍,可即便那些鋒刃被篩豆似的抖落於床時,他的雙手仍舊在發抖。
僅僅露出一點白邊的指甲不知休止地在掌心划動著,換得紅痕、深坑和他漸趨平靜的呼吸聲。
文儕將那些刀子藏進了房間的各個隱秘角落,可他依舊無法安心,便又取了一柄小刀收入大褂,再拿針線把口袋給死死縫上。
而後,他倚住了牆,等待著明晚的到來,也等待著死亡審判的到來。
在這陰夢留得太久,他覺著自個似乎愈來愈怕死了。
***
第五輪,第五日。
文儕身上傷還沒好全,院裡的醫護也不敢勉強他做事,索性任由他像個沒事人似的四處閒晃。可文儕沒去見戚檐,也沒去見陸琴,只把自個兒的宿舍房門上了鎖,縮在被窩裡,以指腹壓著口袋中那柄小刀。
後來他怕自個兒昏睡過去,於是站起身來,稍掀開窗簾的一角,仔細盯著樓下動靜。
那之後,小玲給他送過早午飯,只是文儕每回只開個窄縫接飯,匆忙道了謝便將門給合緊了。
然而他不去找陸琴,那位卻不請自來。
她立在文儕的宿舍門口喚人,文儕雖是聽著了,但並不給她開門。那人倒是不惱,只隔著門沉靜地開口:「午夜要給戚檐動手術,你感興趣就來看看。」
文儕輕笑一聲,說:「琴姐,隔著門看不清啊,您要是把門打開,讓我進去,我就考慮去看看。」
「不准惹事。」她說。
「都聽你的。」文儕說。
「成吧。」陸琴似乎很能理解文儕進門參觀的意圖,爽快答應了,「就當做個了斷。」
陸琴走了,文儕順著門滑坐在地。他將肉醬與米飯拌在一塊兒,勺子舀了一大勺便往嘴裡送,不曾想平日裡吃得有滋有味,這會兒卻是味同嚼蠟。
吃不下。
去個屁。
他擱了碗,拍了拍口袋裡的刀子,將嘴裡那些仿若變作粗細不一的鐵釘似的米粒囫圇咽進了喉腔中。
***
文儕失去了從晚上8:30到11:50的記憶。
他醒來時手邊還擺著那碗沒吃幾口的飯菜,頭頂則照舊硌著門把,斜眼上看,還能瞧見緊鎖的門。
可他還是應激地將手伸向口袋。
沒了,刀不見了!
遽然加快的心率叫他幾欲乾嘔,他趔趄著爬起身,匆匆忙忙去房間的各個角落找尋其餘藏好的刀子。
然而,一把都沒有。
心跳聲震耳欲聾,手心在潮涼雨天卻赫然生了好些涔涔的細汗。文儕絕望地挪眼去瞧那牆上的掛鍾——11時57分了。
他呆愣地瞧著那鐘錶,只見秒針轉著,從一指到二,從五指到六,再準備從十一轉向十二。
他又浪費了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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