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點了頭,只是將要從辦公室出去時,他扯了扯文儕的袖擺,說:「這陰夢裡好些東西變不了,估摸著我死在第六日的結局也是動不得的,這回再見我死,你別再擰巴個臉了。」
文儕呿了聲:「誰擰巴個臉了?我第一輪時哪有……」
「怎麼忽然不說話?」
戚檐探個腦袋到他身前瞧他神情,被那人一掌推了回去。
「我去找陸琴,你也別閒著,快些去把那停屍間的存檔紙給我收來!」文儕說。
***
三更半夜,外頭風雨大作,病院中昏如鬼宅。可文儕這回倒是毫不躲閃,只盯住那守在九號病房外頭的陸琴,笑說:「琴姐,讓我進去,咱聊聊唄?」
陸琴不冷不淡地掃了他一眼,把鎖頭擰開,說:「進來吧。」
***
戚檐在地下室又撞見了痴傻的榮惠,只是這回文儕不在,他也就不再去「關照」那人。
陰氣極重的停屍間裡頭,比起塵灰,更多的是自下而上朝五臟六腑湧來的一股潮涼。他渾不在意,只熟練地套上橡膠手套,將那鐵柜子一拉,手往血水裡一浸一撈,很快便得了存檔匣子。
文儕不在,啥事幹起來都沒意思,腦子裡便只剩下了快些幹完。他絲毫不顧那牆中人嘶啞的喊叫,也沒管榮惠瞪著眼唱了什麼可怖童謠,只冷眼來,冷眼去,就如他生前行屍走肉般的那六年——文儕死的那六年,單調乏味的那六年。
他將存檔單收了便往外走,在地下室樓梯口撞見了那男護士小武。
小武咧著嘴,黑溜溜的眼睛卻不帶一絲笑,那人的瞳孔肉眼可見地在整顆眼珠子裡蔓延開,很快眼白便被那濃黑填了個滿。
第一輪昏迷前的記憶依舊清晰,戚檐尋思著怎麼著都得將存檔單先送給文儕,便毫不留情地撞開了那怪物。
他繞過拐角,猛然竄入辦公室里,縮了塊頭躲到了文儕桌子底下。適才他與文儕一塊兒在這兒待著,從沒覺著這裡漆黑幽暗,也沒覺著裡頭那些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只是如今他一人呆著,五感卻變得尤為敏銳——這裡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將雙腿折起往桌下收,聽聞外頭「嗒嗒」腳步聲,趕忙屏住呼吸,然而只聽門「吱呀」一聲響。
「哥,別躲啦,快些出來,咱得做手術準備去不是?」
小武上下擺動的音調連綴著嘶嘶的尾音,腳步聲很輕,輕得像是在飄。戚檐的心理還算是強大,這會兒只倚住了辦公桌底板,呼吸聲細若無聞。
嗞、嗞、嗞——
小武拖著腳往外頭挪動,舌頭舔過幾行密密的細齒,他撓頭說:「咦?哥,哪、哪去了?」
那小武邁著步子上了樓,只「唰啦」把門推開。明亮的燈光褪了他身上怪異,他疲憊地揉著亂發,說:「哎呦喂,誰磨著我皮鞋了,新買的,怎麼才穿了幾個小時,便多了這麼些劃痕?」
陸琴並不忌憚坐在沙發上的文儕,只問小武:「你怎麼空手來的?戚檐他人呢?」
小武煩躁地擰眉頭:「哎呦,我找了老半天咯!找不著人!」
文儕忍了半晌,還是開口問他們:「琴姐,這手術,咱們就不能不做麼?我是戚檐他的主治醫師,我見戚檐他主副人格無一有極端惡劣的反社會行徑,頂多忘事不便了些,何必叫他承受風險如此大的手術……」
「風險越大,回報往往越大。戚檐他要想解脫,非做這手術不可!」陸琴環著手臂,並不鬆口。
小武撓著腦袋,說著是啊是啊,又走出門去。
「琴姐,咱們要不把時間再拖一拖?」文儕依舊堅持。
「拖?」陸琴陡然眯了眼,「文儕,你沒燒吧?怎麼能說出這麼不像自個兒的話?」
《無平仙書》上曾明確標註,死亡實況代理人需儘可能依照陰夢中人原型行動,否則極有可能導致陰夢崩毀,直通失敗結局。因此這些時日他在人前行事都小心謹慎,避免話多誤事,戚檐身上那精神病倒給他開了為所欲為的後門。
「哈……哈我就是隨口一說。」文儕訕訕笑道。
陸琴那話也是在提醒文儕,別說啦,這不是「我」該說的話。
文儕摳著指甲,明知不該為此事停留,卻還是忍不住想,戚檐究竟什麼身份,「我」為何如此厭惡戚檐的副人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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