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壺緊挨著院長的放著,上頭粘著發黑的布式姓名貼。
——【翁明】
「開水房不容許病人進出,自然不會有他們的東西,剛剛翻過其他水壺,也確實如此。前些日子在翻診療室的時候,也有瞧見入職名單,這醫院自創立以來便沒有離職者……那這人……」
文儕忍住再度呼喚戚檐的渴望,只掏了自個兒那幾張廢紙出來,想寫寫記記。奈何紙張又小又皺,早已被他自己填滿,便只能借用起戚檐的紅日記本。
然他翻開本子欲尋地寫字時,卻發現交疊的字又增加了許多。
他仔細瞅了瞅,驀地把腦袋往後仰,字跡不是戚檐的,是他自個兒的。
文儕仔細辨認著,可與戚檐當時的那些交疊字不同,這回出現的那些個字的字形沒什麼明顯區別,不知是因為文儕並非人格分裂患者的緣故,還是因著文儕自己無論何時寫字,都講究個工工整整。
但由於字體重合過大,能叫人看出來的內容只剩了:
【如果……瘋子,……長年……,……正常人?……關著,……呢?確診……,……想。】
文儕本人並無寫日記的習慣,但由於他不是病患,根本沒可能分裂出人格來與自個兒對話,因此寫這交疊的字的人只可能是「我」,也就是身體的原主「趙衡」。
他不知「我」究竟想要說什麼,只把「翁明」二字匆匆尋地記下。
倒騰完那些高身壺,文儕又摸起了那些老舊的機器。
按理說八年還不至於叫鐵皮生鏽加剝落成眼前這副模樣才對,可不管是視覺還是觸覺,這些個機器都活像是城中村里五十年往上走的鐵皮房。
文儕先前從沒來過這開水房,開水都從辦公室的飲水機里打,見到那些機器自然是覺得新奇,可它們老得像要掉牙,他自然不敢下重手,只能小心地旋著扭,看著熱氣和水從水頭中湧出。
——沒有奇怪的地方。
文儕環著手臂,目光不由得落在屋內那色彩穠麗的舊式掛曆上。他站過去把那日曆給打量,這才發現即便用色大膽,畫的也不是花鳥蟲魚、神仙情緣,而是山海經中的「刑天斷首」。
那故事講的是:巨人刑天曾為炎帝的手下,後因與黃帝爭位,而被黃帝斬去了頭顱。然他身首異處,卻並未死去,反倒「以乳為目,以臍為口」。可由於失了真正的耳目,敵人再不可見,他只能胡亂揮舞干戚,無休無止。
這故事本是用來歌頌刑天對於看不見的敵人的反抗與不妥協,故出現在這開水房裡顯得很是荒謬。
文儕想著,這兒有什麼需要反抗呢?
不過只有醫護和瘋子罷了。
醫護無時不刻地救人,而瘋子不需要反抗。
這裡沒有刑天,不會有人叫其斷首,更不需他「舞干戚」。
文儕將那年曆一頁頁翻動,一無所獲後便把年曆整個從牆上掀下來。
露出的並非叫人乏味的水泥牆,而是一張嵌入牆中的鏡子。
鏡子映著他憔悴的面容。
第18章
「嘻、嘻,被我嚇到了嗎?你看那邊那個鏡子,裡邊有人彎著黑眼睛在沖你笑噢!」
08年8月末,你跳樓啦!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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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儕沒被嚇著,倒是直盯著鏡中的自己,盯著那孤零零的憔悴人。
他看著看著,忽然笑起來。
孤軍奮戰,他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他開始懊惱自己太衝動,關於存檔的事還沒想仔細便下了決定,那時滿心想的都是不要叫戚檐再受一次苦。
他其實並不清楚,在這陰夢裡死去究竟會不會疼。但在親眼瞧見了戚檐做手術時的絕望模樣,他絕不信不疼。
進入陰夢前,他和戚檐曾將薛無平那本《無平仙書》仔細翻閱了數回,那其中將存檔之事記得尤為清楚。
書中說,每個陰夢均有【兩個】存檔時間點,相映射的便存在標註了明確重生日期的【存檔單】。
而表示代理人選擇了存檔點的方式即——【燒毀存檔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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