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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摳個屁啊我摳……」文儕一低頭忽然發現自個兒大拇指根部已被自個兒摳得面目全非,舊的血凝成塊,新的血還在流,他愣了愣說,「啥玩意兒……算了,你把委託單放哪了?」

「口袋裡。」戚檐雙臂撐著床斜坐著,笑道,「用不著您操心。」

言罷,戚檐從兜里掏出了那張被整齊疊成四方塊的委託書,指著上頭喜慶的紅字,樂呵呵道:「我一睜眼,手心裡便攥著這玩意。你手頭若沒這紙,就快些把謎底背了,省得來日回回找我麻煩。那些謎題都不是平日裡頭常見的那種,估摸著不好猜。」

文儕撇撇嘴,將那薄紙接了過去,只見上頭字跡蚯蚓似的扭著,又丑又潦草也就罷了,偏還是紅的,總叫他想起清明祭祖時,家中小輩蹲在石碑前用紅墨水摹碑文的場面。

他心裡頭莫名有些發怵,可他並不覺得這有啥好怕,似乎是心底那個早已死了不知多長時間的九郎「趙衡」怕了。

【壹,我在山上放了一把火,火燒死了山下的我。】

文儕一行行地看去,他看的時候,嘴也跟著默念,從戚檐這角度看去,恰能瞧見他口中略動的舌。戚檐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眸水平靜,像是陷入了什麼尤其久遠的回憶之中。

【貳,我從水裡來,又在水裡溺斃。】

【參,我的愛人最愛我,我的愛人最恨我。】

【肆,我面對鏡子坐著,鏡子中的我身後有另一個我。】

恰是他將四謎底皆念完時,病房中的幾行白熾燈倏地全滅了。一片漆黑中,病人們咿咿呀呀亂叫起來。文儕覺得戚檐在盯著他瞧,於是仰首,誰知卻於剎那間窺見了自戚檐眼底一閃而過的惶惶之色。

那些破燈「嗞嗞嗞」叫喚幾聲後又都亮了,戚檐撲哧一笑後便開始扮傻子,文儕只勉強忍下了沖他揮拳頭的衝動。

誰料他的隱忍換來的是那戚檐變本加厲地扮痴傻,只見他將手往牆上一撐,裝出一副跑了一千米後呵哧呵哧喘氣的模樣沖文儕伸出大手,五指毫不客氣地向外展至最大,旋即尖聲道:「莫要搶我東西!還、給、我!」

文儕正打算罵他個狗血淋頭,男護士小武卻於此時從他身後擦著文儕的白大褂走過來,只還衝他比了個大拇指,送他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辛苦您嘞,文醫生。」

「啊哈哈……不辛苦……」

小武是來給戚檐搬那床生了霉點的褥子出去曬太陽的,他幹事夠利落,沒一會兒便走了。

文儕只瞪了那笑得無辜的戚檐一眼,也懶得同他吵,只匆匆把那張委託書塞回他手中,將自個兒的安排一股腦給他全說完了:

「我看了值班表,今晚沒人守夜,你們這病房過了12點要鎖門,出去的鑰匙掛在辦公室,待會兒我把鑰匙給你,你自個兒開了出來,當心點別把你的病友給放了出來……咱1:00在那藥房前集合,一塊兒把這醫院探探。」

文儕也沒管戚檐什麼個態度,見他把頭點了也就拍了屁股走人。

***

落日了,玻璃門由窗簾掩著,紅光唯能穿過高而窄的小窗落入病房中,給舉目皆是慘白的病房添了幾抹血色,總叫戚檐想起自個兒那日開腸破肚的死人模樣。

電風扇不知道被誰給關了,僵附在天花板頂上,像是地牢底盯著囚犯的一雙大而黑的眼睛。

戚檐躺在病床上,裝出個羸弱模樣來。他有氣無力地抬手將木筷子慢吞吞插|進蓋在飯頂的葷腥中,那不知什麼東西的爛肉被他這麼一戳,滋滋往外冒黃澄澄的油。

他實在沒有胃口,從兜里翻出那張被揉得皺巴巴的委託單便低低念起來——「我在山上放了一把火,火燒死了山下的我。」

「什麼鬼東西……」

戚檐罵了一句,本就沒胃口,一旁的病友吃飯還特講究聲勢。那是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撅著嘴大嚼肥肉。上下嘴唇碰在一塊兒,吧唧直響。

他單就瞧了那麼一眼,便見他口裡濺出來的油混著他的唾沫一齊往外飛。

戚檐欲吐不能,只能勉強揀了碗中同樣油膩的素菜吃了幾口,又忍著扒了幾口飯,便忍無可忍地擱下了搪瓷飯碗,繼續瞧那委託書。

從發現這委託書起,他便自個兒構想過千百種可能。奈何薛無平賞的那本「無平仙書」中寫得很明白——「欲解四謎,需得有理有據,最忌天馬行空,無端捏造」。

這玩意不由他們胡亂猜測,每道題僅有三次修改機會。如今他和文儕兩手空空,縱然把紙看穿也得不出答案,可戚檐還是近乎執拗地盯著那四個謎底瞧了許久,最後看得入了迷。

在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響中,戚檐用撿來的黑筆在委託單上打了幾個圈,仔細標註了重點。再抬頭時,殘陽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微微偏頭,恰好能看見臨床大哥吃得乾乾淨淨的飯碗正疊在他那剩了不少飯菜的碗上。

那男人盯著白牆笑起來,滿臉肥肉便都隨之堆著向上揚。他一點兒不安靜,分明已經吃完了東西還時不時發出些「嘖嘖」的咂嘴聲。

男人手裡不知握著什麼東西,戚檐眯了眯眼睛,試圖看清那黑黢黢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許是察覺到了戚檐的目光,那男人笑嘻嘻地轉過頭來,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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