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無平瞋目切齒:「你這臭小子!」
「怎麼了?」戚檐呵呵笑著將還沒收回去的手抬起來,醒目豎起的中指上還殘留著斑駁紅泥。
「你你你——」
他指著戚檐鼻子罵的短短時間裡,文儕已在那命契上摁上個小指印。那薛無平捧著倆張紙,欲哭無淚道:「這倆王八蛋!聽不懂鬼話,日後有你們苦吃!」
也不再等他們張口說話,薛無平便將那倆張紙疊成四方塊,收進了自個的寬袍袖中,而後一甩手,將一本泛黃的厚本子扔了過去。
戚檐拾起來瞧一眼——被不知什麼東西泡得皺巴巴的封皮上寫著「無平仙書」。
「好好讀,要你們幹的陰活步驟都寫裡頭了!我也是忒好心,送你倆這沒心沒肺的直送到西!」
那瘦鬼將手柳條似的一揮,便自四面八方飄出了不少遮眼白霧。
文儕罵了聲「你這鬼東西還懂放霾」便倏地沒了意識。
***
二人再睜眼時,什麼高桌太師椅都沒了,只剩了一間裝修陳舊的小店。
戚檐拽著薛無平的衣領「好聲好氣」地問清楚了——這兒是處收廢品的破店,建在陰陽口上,既可入現世,也能一隻腳跨到陰間去。
店裡頭東西放得沒規矩,隨意堆棧在一處,一旦那薛無平要翻找什麼東西,這店裡便飛土揚塵,亂七八糟,活像是被哪路土匪流氓給搶了。
好在這幾日恰逢梅雨,店裡連灰塵都沒勁飛,只是地上總濕漉漉的,鞋子踩上去,就是一灘髒泥。這年頭,廢品店的生意不好做,那掌柜的也不像是要好好做生意的模樣,店裡實在冷清,只偶爾鑽進來幾個躲雨的過路人,他們總撅著嘴罵天,一邊罵一邊在店裡漫無目的地晃悠,在本就泛黃的磚上留下無數醒目的泥點印子。
文儕瞧著那些人走了,新的人又來,問薛無平說:「委託人哪兒呢?你要叫我乾等死在這兒嗎?」
薛無平飄著在內里晃,到櫃檯椅子處忽然長出來兩雙腿,他坐下歇腳道:
「臭小子,你急什麼,客這不是來了嗎?——你、你快些掃地去!」
門前的塑料片與帷簾一併被掀開,走進來個老道人。
那薛無平這會兒腐身生皮,好整以暇地坐在櫃檯前等人來,兩掌上下一拍,說:「歡迎光臨。」
文儕屈腰向前瞧了他幾眼,說:「眉清目秀的,你這身皮還挺好看的。——哪裡搶的?」
薛無平給他翻一個大白眼,隨即笑對來客,不等那人自我介紹一番,先道:
「趙道士,您今兒前來為的應是城北那所老精神病院裡頭的事兒罷?」
「是、是!掌柜的真是料事如神!——只是這回那九郎實在是凶!老道去那化怨少說有半年了,一點辦法也沒喲!」老道士把臉皺得很是難看,拍著大腿直唉聲嘆氣個沒完。
「沒關係,統統包在我這倆小弟的身上!」
「什麼活兒?」戚檐從廢品堆里探出個腦袋來,「適才你說九郎?」
戚檐小的時候,家中老人總喜歡給他講些山溝裡頭帶出來的稀奇故事,其中有那麼個叫《九郎》的,嚇得他連做了幾宿噩夢。
他至今記得當初太姥爺抱著他,唱了那麼一小句不著調的歌謠——「九郎,九郎,把屍藏。」
九郎,九郎……
聞言,薛無平咯咯笑起來:「你小子不錯嘛,還聽過九郎呢!」
「那是啥玩意兒?」文儕問他。
「你這個蠢的……」薛無平拈了一把茶葉在鼻尖嗅,「從前山溝里有個喚作「九郎」的男人,生了九顆腦袋。縱然那些個腦袋上的臉兒個個貌比潘安,也終究瘮人可怖。九郎不願見村里人為難,便投河死了。他心善,怕自個兒屍體嚇著人,死了變作鬼也不忘偷偷把屍體撈了,藏起來。——後來嘛,人們也就把含怨藏屍的惡鬼並稱九郎了。」
「若不是老人家言辭懇切,這東西像是你編的。」文儕聽了也不覺著怕,只擺弄著掃帚,「哎呦,這地也太濕,掃個屁的地。」
薛無平聽他這麼一說,倒是稀罕地沒動氣,只是不大搭理。
「半年前夜裡精神病院死了個男人——他的屍體沒找著。」薛無平手裡不知何時已端著個茶盞,他慢條斯理地用茶蓋刮去浮沫,「此乃大凶。」
「哦,和你一個品種。」文儕平靜地瞅了薛無平一眼。
薛無平聞言登即瞪大了雙眼:「老子我是神仙轉世、天降吉星,少把那種小鬼和老子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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