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斯衍也沒有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他像是清楚地知道蘇邇的底線在哪兒。
那根逗弄她的狗尾巴草總是在肌膚上留下一陣惱人的癢意,卻又不至於到翻臉的地步。
蘇邇小口小口地抿著茶,思考著該用一個怎樣的話題作為這場飯局的結尾。
她張了張嘴巴,剛要說話,放在檯面上的手機卻有規律地震動了起來。
蔣斯衍看了眼來電顯示,表情嚴肅了些,抬手點了點檯面上的菜,「你先吃,我接個電話。」
蘇邇點了點頭,沒再動筷,規規矩矩地坐著,目不斜視。
蔣斯衍也沒避著她,走到窗邊推開了一點窗縫,春風拂過葉片的聲響洋洋灑灑地落入耳中,耳邊的幾縷髮絲輕晃,像是在告訴她,夜色深濃,起風了。
她下意識地望向風的來處,修長挺拔的身影倚在窗台邊,語氣淡漠地回著電話,「在吃飯。」
不知對面說了什麼,蔣斯衍不屑地嗤笑了聲,「這就坐不住了?狀都告到您那兒去了。」
薄情寡性,這才是他本有的模樣。
她低頭垂眸,自知那不是她應該關注到的事。
「我知道,您放心,掛了。」說到最後,蘇邇隱隱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耐。
蘇邇垂著腦袋暗自腹誹,這個世界至少在這點上是公平的,即便是如蔣斯衍這般的身份地位,也總會有煩惱。
「叮——」是她極熟悉的金屬蓋打開的聲音。
芹姐說得沒錯,她這菸癮的確是個惹禍的事精兒。
否則,也不會在蔣斯衍問出那句「抽嗎?」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就點了點頭,說:「抽。」
指縫間的那抹猩紅宛若在夜色下熠熠生輝的紅寶石,燃起的煙霧在她耳邊發出誘惑的邀請。
他的眉眼舒展了些,說:「那不過來?」
她自認定力淺薄,終是受了蠱惑。
腳步邁在方磚上,蘇邇在心底默數著,原來他們之間,也只隔了這十步的距離。
這院子歷經多年風雨,保養得卻極好,窗子的樣式是典型的回型窗欞,雖不算大,框得景卻極妙。
一窗一畫,老祖宗的審美不論何時看都不過時。
此刻,她與他一起,被框入這景中,也成了這畫中人。
蔣斯衍的煙盒隨意地放在窗台上,她從中抽取一支,夾在嘴邊,有人輕笑著俯身替她點燃。
煙霧朦朧,時間倒退到他們初見的夜晚,這時候,又在她身上窺不見一點純真爛漫。
為這一時之欲,仙女也會墮入凡塵。
煙的味道比她平常抽的要柔和些,入口很香醇,鼻尖縈繞的相似的氣息像是在無形之間將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煙燃了半支,蘇邇才平緩地道出方才被打斷的話:「上一回謝謝您的照顧,您的衣服在酒店,已經乾洗好了,方便的話您給我一個地址,我讓人給您送過去。」
一句話裡帶了四個您。
話說得很漂亮,也很官方,可以拿出來做劃清界線的示例典範。
蔣斯衍將手伸出窗外,點了點即將燃盡的煙身,灰白隨風而去,他垂眸去看近在咫尺的幽香,說:「謝我收了,有件事兒咱們得說清楚。」
蘇邇聽著這話,心頭一凜,「您說。」
他語氣悠然地調侃:「我的名聲。」
「什麼?」蘇邇以為自己聽錯了,嗔目去看他。
蔣斯衍煞有其事地胡說:「這不過半個月,我倒不知自己怎麼成了個色令智昏的人物了。」
蘇邇這麼一聽,明白了,心想,那些謠言究竟傳到他耳里成什麼樣了?
她那時還不清楚蔣斯衍的身份地位,就這麼輕易相信了他。
事實上,哪有人敢傳他什麼閒話,只都在心裡念著他新得了一喜歡的雀兒,想著怎麼暗中藉此巴結巴結他,也就今晚那幾個與他自小到大的交情,才好開了腔打趣幾句。
蘇邇思考了幾秒,沒被他問住,一臉的問心無愧,說:「我有澄清過。」
沒人信,怨不得她。
她軟了嗓子,學著他的語調接著說:「況且蔣先生,這半個月,我又何嘗不是得了個不擇手段的名聲。」
幾分怨懟,說得自己楚楚可憐。
眉頭一皺,便是另一種風情,這張臉要不去演戲,倒還真可惜了。
蔣斯衍將最後一口煙吐出,有些好笑地問:「這麼說來,那該是我向你賠個不是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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