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邇抬眸望見那兩盞隨風飄搖的紅燈籠,苦澀地笑了笑,那抹透著明黃的紅,讓她沒由來地想起一部電影來。
大學時,她坐在講台下,和周遭大多數同學一樣,痴痴地想自己什麼時候能演上這樣一部好作品。
不曾想,不過畢業一年,此刻她倒成了戲中人,那些曾經在電影鏡頭下被營造出來的壓抑與此刻相比,不及分毫。
是即便再艷麗的色彩也掩不住的淒悲底色,一切都顯得那般無能無力。
早已經有侍應站在門口等,蘇邇深吸了口氣,面上看著平靜無瀾,短短兩個字卻聽著格外的悲壯,「走吧。」
林書芹拉住她要開車門的手,示意她別那麼著急,又從包里翻出張紙條遞給駕駛座,「老陳,我和小邇要是十二點還沒出來,立刻打這個電話,就說唐先生在這兒。」
語罷,林書芹捏了捏她的手腕,轉過頭笑著安撫道:「總不能把你往火坑裡推,咱不怕,你姐也是老油條了,這事兒不說見過一萬也有一千了,總不會讓你吃了大虧。」
蘇邇一怔,鼻腔泛起一陣酸澀,「芹姐……」
林書芹忙擺手打斷了此刻煽情,「現在可別給我掉眼淚啊,一會兒稍微忍著點兒,臉面上還是得做足了的。」
蘇邇吸了吸鼻子點頭,少有的沒回嘴,淺笑了下說:「知道啦。」
車門一打開,侍應便迎了上來,「兩位裡邊請。」
跨過門檻,門口雕刻的花鳥影壁栩栩如生,又過了一道垂花門,才知道所謂別有洞天是何意。
先前在外院冒了個尖兒的樹木,現今走近了才看清楚是玉蘭,三月中旬,花還沒開,春日的風一吹,細嫩的枝椏望著搖搖欲墜。
剛下過雨,青石板路上卻未見濕滑的痕跡,就連落葉都被規規整整地掃在了石徑一邊,成了一景。
蘇邇不知道自己到底拐了多少道彎,總之全然沒有好好欣賞這風景的閒情雅致,只覺得還沒喝酒,太陽穴就已經抽跳著在疼了。
曲徑通幽,每一步都牽扯著她的前程未來,一步踏錯,便是深淵。
在蘇邇被繞暈之前,總算聽到了那句,「請兩位稍等。」
包廂內的談笑聲從門縫裡傾瀉而出,心頭是潺潺流水聲也撫不平的不安躁動。
侍應輕敲了敲門,「唐先生,蘇小姐到了。」
幾秒過後,屋裡有人應聲,「進來吧。」
隔扇門應聲推開,腳邊的光影擴成圓扇,將她一同拉扯入那片
喧囂。
林書芹將她擋在身後,一進屋,就揚著笑,滿臉歉意地賠罪,「真不好意思了,小邇剛下戲,我們來遲了。」
一位坐在下座的男人笑著緩和氣氛,「也不算遲。」
蘇邇跟著林書芹走到上座,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微微躬身,「唐先生好。」
「好好好,要見蘇小姐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這話說的意有所指。
唐勇豪握著蘇邇的手,捏在手心中細細摩挲著,蘇邇望見他無名指上那個銀色的素圈,在燈光下發出極為刺目的光芒。
她強忍著心中的不適,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您見笑了,我這才剛出道沒多久呢,能見到您才是我的榮幸。」
蘇邇適時地從林書芹手中接過酒,軟著嗓子道:「唐先生,這杯酒算是我遲來的賠罪,您見諒。」
暗紅色的酒液被一飲而盡,接連幾杯酒下肚,直到臉上的粉底都壓不住面頰上泛起的紅暈,那位唐先生才甚為滿意地說了一句,「蘇小姐是個明白人啊。」
蘇邇莞爾一笑,滿臉都是被打趣了後嬌俏羞澀的模樣。
可隨著紅酒入喉,舌尖泛起的苦澀感卻讓她不禁自嘲,在學校里的學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在鏡頭下有表現的機會,如今卻在這酒局派上了大用場。
三杯兩盞間,蘇邇在唐勇豪的身側落座,手背上傳來的粗糙質感猶如乾涸的樹皮,生生要將她的血肉都磨下一層來。
蘇邇將自己的拳頭攥得很緊,她也知道此刻自己或許更應該溫溫軟軟地反握住那人的手,順便撒個嬌,指不定那角色就也落到她身上了。
蘇邇也告訴過自己沒必要這麼矯情,只當這是一場戲,演過便好了。
可即便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她卻還是難免這一刻犯軸,緊握的手心像是她能抓住的最後一絲尊嚴。
唐勇豪顯然已經對蘇邇的不識時務不滿,鬆開了她的手,冷聲笑道:「小蘇啊,人可不能這麼不經夸。」
檯面上的人聽到這話,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在笑她的自命清高。
在這群人眼裡,是掙扎後的妥協還是心甘情願的臣服,本就沒有什麼區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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