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平南的事情以後,沈休將二人帶回了沈園,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的重心都在宣贏身上。
那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戰爭。
得救後的宣贏失去了語言能力,嘴裡只會發出悽厲的嗚咽聲,害怕光害怕腳步聲,只要周遭有一點聲音,都能刺激到他的神經。
任玥哪裡都不肯去,不分日夜地守在宣贏房裡,清醒時,宣贏只會安靜地哭,混亂時,他不認任何人,習慣性地躲在床底,痛苦地嘶吼。
後來宣贏被送往了真正的醫院,在那裡接受了MECT治療。
入院半年,任玥守了他半年,沈家人也會經常來陪伴,在關心與正常的醫療手段下,宣贏重新回到了人間。
可是記憶無法永遠缺失,宣贏只是忘記了那段黑暗時光下的絕望之感,他記得身上的每一道傷痕,記得那間屋子的氣味,還有頭上的那頂燈,真的好亮,亮的他幾乎都要瞎了。
宣贏被周決明關在精神病院虐待半年有餘,起初被關時,宣贏尚有精神掙扎反抗,但是周決明的手段層出不窮。
電擊、毆打、用菸頭燙穿他的皮肉。
折磨的手段不僅限於身體,宣贏的精神也飽受摧殘。
周決明不順心就回過來一趟,他一遍一遍地告訴宣贏自己有父母庇佑,有家族倚靠,宣贏這輩子都別想踏出這個房間。
宣贏在那裡嘶吼了無數遍救命,喊了無數遍爸爸與媽媽,周決明把電棒放在他的動脈處,殘忍地告訴他,宣文林死了,趙林雁不要你了,你就是個孤兒,哪怕有一日暴屍荒野,也不會有人來收屍。
在那個充滿罪惡與絕望的房間裡,周決明將宣贏的傲骨一寸寸摧毀,讓他失去所有反抗能力,更不敢還手,最後只能蜷縮著渾身顫抖。
於是,宣贏心中原本那顆怨恨的種子在邪惡的環境裡茁壯成長起來,他恨宣文林為什麼要去救人,恨趙林雁的欺騙與拋棄,也恨毒了生他養他的這片土地。
如果說少年時代的落魄從宣文林死亡的那一刻正式拉開帷幕,那麼趙林雁的欺騙拋棄將這份無助的落魄送入頂峰。
但人生很漫長,若宣贏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一直安穩地走下去,窺見陽光時或許這顆種子便能褪去黑暗,然而周決明的所做所為,讓這顆怨恨的種子以勢不可擋地姿態紮根到了宣贏的心底。
若沒有沈家,宣贏即便得救,也會順著原本孤苦無依的生命軌跡生存下去,或唯諾或卑賤,但是沈家救了他,任玥救了他。
可即使重回人間,宣贏心裡的那顆種子拔不出來了,它扭曲且茂盛,用宣贏的血肉當做養分,黑壓壓長成一大片,陰影無處不在。
在陰森的陰影之下,是宣贏殘破的靈魂,饒是沈休與任玥精心養護,宣贏的靈魂依然絕望而孤獨。
漸漸地,這些源源不斷的養分造就了另外一種形式的宣贏。
一半溫和,一半暴躁,如同一頭紳士的野獸,讓人永遠敬而遠之。
事到如今,宣贏尚在地獄掙扎,周決明反而絕地逢生,還敢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平南經歷過起初的大換血,再往後,官權疊代,罪惡埋藏在歲月里。
當年沈休無法一直緊盯著平南的動向,本以為周家倒台,周決明這輩子只能苟延殘喘,然而誰都沒料到,周決明暗自蟄伏,流落到港城後,一邊勤工儉學,一邊伺機翻身。
幾年之後,真的被他抓到了機會,長期偽裝風清月白的周決明遇到了齊蕊。
很狗血的故事,齊蕊對這個身殘志堅,長相不凡的男人一見鍾情。
周決明對外給自己編造了一份極其可悲的故事,半真半假,淒悽慘慘,他說父母在得罪了大人物,被冤入獄。
再後來,周仕坤改判無期,期間表現良好得到減刑,直至出獄,他們一家人在港城安家。
這場翻身仗,周決明僅僅用了七年的時間。
「如晤,我知道你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天亮了,沈休將窗子全部打開,「你對宣贏一時興起也好,當真鍾愛也罷,我不希望你們再交往下去。」
楊如晤久久未做回應,沈休看向他,又說:「故事講完了,你該明白你在賀家與宣贏之間,永遠無法兩全,你知道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鴻溝,怎麼選對自己有利,楊律,你最擅長了。」
世俗之下,世人天生會趨利避害,楊如晤更是做到了極致。
想當年青春年少,猖狂放肆,被人算計擋槍也不知道更無從狡辯,楊平之的指點還有賀成棟的失望,讓楊如晤第一次認真思考,自己未來到底能做成什麼。
看守所里的房間是看不到陽光的,重傷的同學索要的醫藥費也是當時的他無法承擔的,還有罪名,如果不是楊平之介入,他也無法洗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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