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確診病情到此刻,十多年時間,所有人都在告訴宣贏,你要想開一些,慢慢都會好起來,賀成棟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是同樣的道理。
你必須放下,才能享受和睦,你必須放下,才能治癒自己。
宣贏放不下,但仍然接納了賀成棟的提議。
不為別的,只為那一口氣,也為那一絲不甘心。
「那我們周五見,想吃什麼隨時說,家裡都會安排好。」賀成棟見他同意也並未表現出明顯的喜悅與放鬆,這便是他與趙林雁最大的不同,讓人感覺不到刻意,也能讓人順其自然地接受。
宣贏說:「都行。」
「你打完弟弟,負氣出走,事後此勤跟我告狀,說你脾氣不好,」賀成棟見他情緒低沉,玩笑說完,又返回來肯定宣贏,「我看不是,你比他行事更為周全。」
宣贏笑的淡漠:「別給我戴高帽,我不周全更不懂事,類似打人的事件,我不能保證以後不會發生。」
賀成棟笑起來:「這點你倒跟如晤很像,他也從來不許別人來定義他,怪不得你養傷期間只肯接他一個人的電話。」
宣贏從另一方面應和:「他不姓賀,沒你們討厭。」
賀成棟歸置好手邊茶杯,不與他計較:「那我努力,也不讓你討厭。」
話盡於此,拋開宣贏不甚友好的態度,談話結果雙方均為滿意,賀成棟不再過分提及往事,轉而面對楊如晤,眼神里多了幾分疑惑。
「剛才就想問,我記得你今天是要出差的,」賀成棟問,「又不去了?」
宣贏聞言立刻就想到了楊如晤在餐桌上的舉動,那通電話以及頻繁敲字的聲響,他內心升起複雜的滋味,轉頭看向楊如晤時恰好他也看了過來。
二人隔著一縷升騰的茶香對視,楊如晤唇角輕抬,鏡片之後的眼睛清亮又縹緲。
「嗯,改時間了。」
接下來他們簡單聊了幾句,都是各自工作上的事情,宣贏不欲插嘴,不多時,眾人起身,打算離開茶樓。
賀成棟離開位置時宣贏沒動,等他走到門口,宣贏攥了攥手,回頭叫住他。
「賀叔。」
包間外有人走動,木質地板樸素,陣陣吱呀聲傳入過來,賀成棟停下回頭看他,目光對視的瞬間他竟心生一絲不忍。
宣贏的眼睛亮的太過委屈。
「怎麼了宣贏?」賀成棟問,「賀叔聽著呢。」
宣贏許久未出聲,一旁的楊如晤思忖片刻,走到他身旁,用食指蹭了下他掌側,也問:「怎麼了?」
宣贏從小嘴就損,長大後更喜歡說反話,他曾歇斯底里地罵兒時好友為野種,也把印象不錯的賀成棟歸於討厭之類,只是他恨自己為什麼仍然清明,知曉無論再不願意承認,有些事實他就是在刻意扭曲。
宣贏咽喉幾番阻塞,他不願意示弱,反覆用牙齒撕咬舌尖,嘗盡腥咸後,他看向賀成棟。
「當年,為什麼就不能多我一個?」
這是這麼久以來,宣贏頭一次表達出對過往的難以釋懷,他不理解,賀成棟能養育毫無血緣關係的楊如晤,能對軟弱的繼子視如己出,他同樣是賀成棟深愛之人的兒子,為什麼,單單扔下了他。
窗戶透進來一束昏黃的光,已是傍晚,照在人身上平白蒼老了幾分。賀成棟嘆息一聲,宣贏正待再問,賀成棟手機響了起來。
周遭空氣凍結幾秒,噪音似也消失,賀成棟接起電話,未做解釋,推門走了。
門外傳來的一陣春風令宣贏倍感寒冷,這一刻將宣贏多年的猜測落到實處。
他早就該知道,宣勤自小懂事,成績優異,而他向來不服管教,惹是生非,趙林雁帶走聽話的孩子,不需要任何牽強的理由。
可他非要問,這下好了,簡直自取其辱。
宣贏懊悔於剛才的問話,而且在未得到回答後那份懊悔逐漸演變成自我懲戒,他恨不得時光逆轉,在賀成棟起身時自己也乾脆地離開。
「楊如晤,你走吧。」宣贏失魂落魄地重新坐下,雙手搭在桌邊,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嵌著桌板的紋路。
身旁許久無人應聲,但那道身影始終存在。宣贏用力咬了下唇角,鬢角青筋浮動,忍無可忍,抄起杯子就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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