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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第一場的經驗在,清楚髮捲都要等到夜裡子時,范愚這會兒頗為輕鬆。

逼仄的環境已經熟悉, 甚至因為離上一場考試才隔了短短一日, 不必再度清潔一遍周圍, 他要做的事情還又少了一件。

足足一天的功夫, 只需要收拾整理被搜子翻亂的考籃即可, 時間充裕得有些過分。

於是索性直接將木板拆了下來,拿外袍墊在身下, 不顧及姿態地仰躺了上去。

屈膝來避免蜷縮身體, 雙臂則枕到腦下,范愚開始望著前不久還被蛛網織滿的號房頂上發呆, 試圖藉此來消磨時間。

比起第一場時候還傻愣愣地坐了會兒, 此時的表現自在太多。

就是可惜自在也不會讓時間加快, 等又一次到了子時, 范愚都已經仰躺著睡過去了好幾回。

真正髮捲子的時候,卻不如前次自如了。

四書已經學了多年, 五經卻不同。

雖有系統的虛擬講授者,又有現實中的府學與遊學經歷在,所知的勢必比不上浸淫時間更久些的。

范愚鋪陳開來卷子的動作因此而小心翼翼,明顯帶著緊張意味。

跟著祁連先生研究《春秋》的時間最久,於是對著剛拿到手的空白考卷, 范愚的視線最先去看的自然也是《春秋》題。

原本還以為會是對他而言最容易些的,真正瞧見考題之後,他卻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些。

「冬,會陳人、蔡人、楚人、鄭人盟於齊。」

出自《春秋·僖公十九年》。

范愚是有先生指點教授,可出卷的主考卻是柳無,同樣是祁連先生看重的弟子,甚至跟隨學習的時間還遠比他長,在最擅長的一冊裡邊出題,自然不會出道多容易的。

考題只陳述了一小段歷史,《春秋》雖向來被贊是字字針砭,真要考生在短短几個時辰裡邊就此來作文章的難度卻有些大。

就在這句上方的,出自《尚書》的「弗詢之謀勿庸」,顯然就要容易不少。

想到自己好歹還有先生的數月教學與治經所得的文章在,范愚在感嘆師兄下手毫不放水的同時,不由也對旁的考生生出來了些許的同情。

這題雖難,倒也不至於將他考倒,只是鄉試有限作答時間的分配上邊,需要仔細估量一番了。

而隨著視線下移,一句「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又讓范愚皺起來了眉頭。

《易經》算是他在五經裡頭最為不擅長一些的,拿到卷子之前就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這會兒倒只是習慣性皺眉而已。

范愚於是暗暗給這兩題劃分了最長的作答時間,一覽完全卷之後,終於攬了攬衣袖,開始磨起墨。

墨塊在硯台上慢悠悠打圈的同時,腦中則是開始構思起來第一篇文章的思路。

等到提筆蘸墨,腹稿也已打得差不多。

落筆之前,還得先在心中對自己默念一遍「用楷體」。

這就是艷羨葉質安那一手漂亮的行書之後,迫不及待地在解鎖過後就轉去練行書的後果了。

若是不在心中告誡自己一遍,范愚一點都不懷疑,手下一落筆就會是幅龍飛鳳舞的模樣。

行書再怎麼飄逸好看,拿來答卷也不合適。

雖說在鄉試將近之後,就已經有小半個月不曾寫過行書,已經養成的習慣卻沒那麼好改掉,於是他也就不得不在暗示自己一遍之後再動筆。

答卷有專人謄抄之後再送批,為的就是防止考生在字跡或是旁的什麼地方動歪腦筋,要說字跡工整與否對最終的結果影響並不大,卻也不妨礙他這會兒一筆一划,寫得格外認真。

寫得慢,但恰好與腦中一字一句雕琢文章的速度差不多持平,看上去倒是答得頗為流暢。

等到范愚就著燭火答完了排在最前的《尚書》題,再抬起來頭緩解脖子上酸意時,天色恰好將將要亮。

白天最為清醒,自然要拿來答覺著難度最大的兩題。

就是照著計劃動作的同時,不自覺就苦起來了臉。

最後一筆落下時,一直站立讓整個人都腰酸背痛的同時,面上的肌肉也因為保持著一個表情過久而顯得有些僵硬。

於是范愚在活動身體的間隙,還不得不抬手來搓揉一番面頰,又或者擺出幾個誇張的表情以作舒展。

得虧號房單獨隔開,要是有旁人在,怕不是要被驚詫的視線給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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