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從的休息沒能讓已經著涼的人嗓音變回清明,在外已經聲名漸起的少年醫者,醒來之後就不得不先給自己煎了副藥。
等到煎好藥,雨雪轉作了純粹的雪花,終於引得范愚起身踏出屋門。
斗篷沾了濕意,身上於是披了件厚外袍。
沒有絨毛圍在臉側,范愚仰頭看雪時候的下頜線顯得明晰,身體立得很直。
江南少有雪,上回得見時,還是在平昌縣涮鍋子的時候,曾經稚嫩的孩童,此時分明已經出落成了個俊秀書生。
葉質安從側邊注視著范愚,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就見接了雪在手中的人,聳了聳鼻尖,轉過來面朝了自己。
「所以兄長果真著涼了麼?」
范愚口中說著關心的話,面上有些遺憾的表情卻分明在說,若是他通醫術的話必定會給這藥換個味道。
沒法拿藥給人長個記性,索性就在下廚的時候做了點小動作。
於是等葉質安看診回來時,桌面上已經擺好了菜餚,清淡的素食居多,淺淺的飯香頗為誘人。
可動了筷子之後,卻不由懷疑起來自己的味覺是否出了什麼問題。
「原本想著落雪了,可以涮鍋子吃,可惜兄長著涼,還是吃得清淡些好。兄長覺著,可夠清淡?」
何止清淡,簡直寡淡。
再加上還錯過了涮鍋子吃的機會,葉質安只得苦笑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這是在保證,再不會因為個難題就在書房裡頭通宵不眠。
范愚滿意點頭之後,將離得他最近的一盤菜給挪了開,又將旁的推到葉質安面前,示意嘗試。
要提醒人照顧自己,但也沒想太折騰病人,只有離得葉質安最近,同時也是他最喜歡的這盤菜裡頭,一粒鹽都無。
還苦著臉的人猶猶豫豫地夾了菜送入口中,咀嚼過後就舒展開來眉頭,拿還有些沙啞的嗓音道謝。
安靜地用完飯過後,打算起身離開的范愚被攔了下來。
「阿愚可有打算好,何時繼續遊學?」
頻頻替人看診,加上義診過一回,葉質安如今在進賢縣算是小有名氣,疑難雜症解得差不多,離被冠上個少年神醫名頭也不算遠了。
繼續停留下去,對他的醫術磨礪已經沒什麼效果。
而同行的范愚畢竟打算次年就下場,若是一直跟隨醉心《春秋》的先生學習,所得勢必不如集各家之所長。
再加上兩人在進賢縣已經停留了兩月有餘,當初計劃中後邊的時間也被占用了不少。
即便是考慮了拜師的因素,其實也差不多該啟程。
安靜許久的系統甚至都跳出來附和:「建議宿主善用地圖功能。」
言下之意,系統都有個地圖幫著規劃路線了,身為宿主的人既然打算遊學,也該努力些才是。
整個都白天在祁連先生處跟著學習,范愚分配給鄉試其他內容的時間大大減少,一心想宿主早早考中狀元的系統,對著這樣不平衡的狀態早就想說些什麼了。
此時機會正好,於是機械音迫不及待地在范愚耳邊響起。
至於被雙重提醒的范愚,事實上自己也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只是一直沒捨得學著柳無做一回逆徒罷了。
先生年邁獨居,最掛心的也就是兩個弟子。
柳無選了先生不喜的仕途,常年在外為官,范愚則是拜師時候就說了不會久留,遲早要離開。
見過先生人前人後的不同狀態,他又哪裡忍心早早辭別,讓老小孩繼續日日嚴肅地板著臉,對著一眾不夠機靈的學生講些治經所得呢?
尤其是一個月的朝夕相處下來,幾乎日日都能聽見先生提起幾次逆徒,范愚即便理智上清楚該辭別,聽見問題之後的表現也還是頗為猶豫。
煩惱的事兒沒對葉質安作隱瞞,只是等到長長的敘述之後,猶豫的就又多了一人。
同樣是把師傅當成最親近的長輩看待,出門行醫之前,葉質安可是為宋臨忙前忙後了許久,便是尋小廝都花費了不少心力,自然能懂范愚的想法。
無解。
這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年關才算告終,提出來的卻不是范愚,反倒是先生自己。
過了初雪,先生就顯得比平日的狀態高興些,等收了封信之後卻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之中,連往日掛在嘴邊的逆徒都連著三日沒曾提及。
察覺了的范愚正在憂心,就被先生招到了身前。
「既然打算明年下場,總不好在我這方小院子裡頭留太久,等過了年,便繼續去遊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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