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在幫他擦頭髮,疑惑道:「公子這是去哪兒了,怎弄得如此髒?」
脖間染血的紗帶早被黎清歡扔在青雲寺院子裡,埋了土。
他搖搖頭,忽然察覺到外頭有人在扒他們的窗,豎起食指朝喜鵲輕輕噓了一聲,接著大聲道:「不過是去掃個墳,能費多少功夫?要去京城了,我可得多添置些衣裳胭脂,一時逛過了頭。你別聲張,叫父親知道了,我又沒好果子吃。」
劉三貴彎身躲在窗邊,兩手揣在袖口裡打,歪嘴不屑,再好的衣裳首飾將來還不是給他傻閨女看。
到底八字還沒一撇,一路上還是得多看著點兒這狐狸精,別到時嘴裡的肥肉跑了,他都沒地方哭去!
眼珠一轉,他轉身又回了前院。
喜鵲對黎清歡的遭遇一無所知,收拾完,只掰著指頭把公子吩咐的一二三件事兒牢牢記下,免得明日玩忘了又教公子點著額頭說教。
黑燈瞎火,只剩下黎清歡一人裹著被子輾轉反側,兩眼死盯著黑黢黢的床頂。
因為只要一閉眼,就有個血肉模糊的斷手女人爬過來,要向他索命,拖了一地血痕。
黎清歡止不住的心慌,心臟咚咚要從嘴裡吐出來的噁心。
然而比起那個被他間接害死的女人,他更擔心有半夜會有官府的人找上他,說他染上了人命案,要將他捉拿歸案。
還有比起他的慌亂無助,這青雲寺中人倒像是駕輕就熟,一點沒有需要處理屍體的無措
他實在想不通,也信不過任何人。
最後實在撐不住,他沉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裡全是夾雜著甘草和血色的魘魔。
橘色落日,無邊的田野,還有金佛嘴角含著詭異的笑,驀然睜眼瞧著蓄力飛踢出去的那一腳。最後時空飛轉,他在沈則和黎霽懷鄙夷的目光下帶上鐐銬,再怎麼哭號也沒人理他,死無全屍。
直到日上三竿夢醒,驚出了一身冷汗。
喜鵲噔噔從院外跑進來:「公子!公子!昨夜城裡出兵剿了一夥賊匪!我剛出府門呢,就見著有官兵領著犯人巡街。」
新知州上任後的第一個大案子,自然要招搖過市。
事發巧合,黎清歡聞言強裝鎮定道:「你可曾瞧見那犯人作何面貌。」
喜鵲天真搖搖頭,犯人多著叻,被官兵用鐵鏈拴成幾列,膀大腰圓,他瞧著這些女人都長一個樣兒。
「只聽說以前她們常在城裡欺女霸男,還經常搶別人生意,可惡得很!」
「讓你打聽的,青雲寺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喜鵲咽下一口茶隨,睜大眼睛崇拜道:「說到這,正是那青雲寺!這幫匪徒躲匿官府許久,是青雲寺的僧人舉發的這群歹徒!這不,今日閉寺不接香客呢!公子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和青雲寺有關聯?!莫非有通天曉地的本領?!」
黎清歡苦笑,若他真有這個能耐,怎麼還會被困在沈則之下翻不得身。
「哦!」喜鵲緊接著道,「對了,我可聽後廚幫忙的李丸兒說了,青雲寺可靈驗著呢,他鄰居家夫郎去求籤沒幾天就懷上了娃娃。」
黎清歡臉紅打趣道:「你這么小就懂懷娃娃的事兒了?」
喜鵲不滿:「公子,我今年都十二了!」
被喜鵲一打岔,黎清歡原本繃著的臉也笑了出來,這才有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那個女人死了,青雲寺也如廟祝所言並未將他的存在告知官府。
他理不清頭緒,但至少目前看來,他暫時安全了。
可細想,這件事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他才是無辜被牽連的那個。
那女人死了一了百了,此刻卻要他擔心受怕。
黎清歡抬手摸摸脖子上被刀割出來的細小傷痕,在離開揚州之前,他必然不可能再拋頭露面。
能挨一日是一日,免得再生事端。
其實昨日她除了嚇唬他,也沒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黎清歡忽有些心裡空落落的,許是竟還為她的死傷心起來。
雖然傷心了沒兩刻,他轉頭就招呼喜鵲熱火朝天收拾起了行李。
每日過得異常充實,再也沒能想起因他而慘死的亡魂半分。
一直到上京那日,他和黎霽懷、沈則坐在一輛馬車裡。
黎清歡縮在角落裡,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路上黎霽懷看書,沈則假寐,黎清歡裝傻發呆,三人難得如此融洽。
車行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黎清歡正感到疑惑,忽聽得外面一道渾厚低沉得聲音迎了上來。
「沈君郎,黎公子,早晨好啊,又見面了,蕭某是日思夜想,一日入三秋啊,只恨不能早日同兩位一同上路,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今天!」
如此輕浮浪蕩,怕就是那位新晉了皇商的蕭掌柜。
黎清歡耳朵發癢,只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
「父親。」黎霽懷面露為難。
沈則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先推開門帘,露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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