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一暗,外面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看不到刀鋒互殺,只能感覺到緊緊攥住他腕子的那隻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追!別讓他們跑了!」身後傳來憤怒的吼聲。
蕭沅的速度極快,黎清歡幾乎是被她拖著跑的。
耳邊風聲呼嘯,後面是漫天追喊聲,黎清歡咬緊牙關努力跟著女人的步伐,若此刻被她丟下就只有死路一條。
恍惚間一隻大手穿過他的膝彎,將他負上了背。
「麻煩。」女人擰著眉嘀咕,接著喝道,「抓好!」
脖子被男子的雙臂慌亂圍住,她負著他繼續向前跑,不敢耽擱半分。
落日餘暉,窮途末路。
兩人在黃昏的田野上朝前狂奔。
搖晃中,黎清歡的視線逐漸模糊,鼻子貼在女人乾淨清爽的外衣上,耳邊只剩下她愈發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他不知道他們要逃到哪裡,也不知道這場逃亡何時才能結束。
直到女人停在了一處白色高牆外。
沒有絲毫猶豫,蕭沅掌心抓住黎清歡的腰用力一托。黎清歡連忙手腳並用,趕緊狼狽地爬了上去。
蕭沅緊隨其後,輕盈攀上了牆頭。
「跳。」
院深牆高,黎清歡在女人的催促命令下抖著手閉上眼睛一躍ーー
落地時並無預想的疼痛,蕭沅及時將他接到了懷裡。
兩人躲在青雲寺的大佛後頭,才有了片刻喘息。
「嗐,大姐又給那個姓蕭的給跑了。」
為首兩人帶隊沖了進來,立於大殿之上,寺中尼姑也早就不知躲到了何處。
「跑,她能跑到哪裡去?!我親眼看著她進來的,便是挖地三尺也得給我把她找出來!」刀疤女人抖著滿臉橫肉,大馬金刀往那兒一站比供奉的羅漢還寬幾分。
「額,」瘦長女人為了難,湊近她耳邊道,「佛門重地,聽說這是首府夫郎供奉的地方...」
「首府夫郎?!便是巡案夫郎來我也得讓蕭沅跪在地上給我舔鞋!」她慣常就與那崔首府不對付。
黎清歡抱膝,雙眼瞧著將背露給他的女人,長髮捲曲而下披散在背後,束髮的帶子早就在逃亡中不知所蹤,修長挺拔的腰背替他擋住了外面的亂相。
緊張之餘他忽有些好奇,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得罪了外面那波人。
然這女人定也不是善類,該如何自救還得另作打算。
沉下心,黎清歡又聽到外面的女人們叫囂起來。
「他爹的,臭丫頭!妄想端了她奶奶地盤,皇商?屁的皇商!不過是替人干髒事兒的勾當。跟老娘比還嫩著呢!」胡三見不忿。
有手下立刻出言附和:「大姐,您心善放她一馬,當初她搶咱們生意可沒這般手下留情!可憐我那二妹,年紀輕輕就被那伙人斷了手筋...」
胡三見聞言更是憤慨,揮開瘦長女人阻攔的手,高聲道:「一個胡人生的狗雜種也敢跟老娘作對!大傢伙兒放心,我今日若不捉住她,我也不配做你們大姐!姓蕭的你有膽的自個兒出來,別到時去了閻王殿誣告我們毀了佛家清靜!」
「大姐,機不可失!現在知州府、鹽運司、府首縣令哪家沒她送的禮,呵,再這樣下去揚州城定沒了咱們呆的地!」
胡三見沉默,她們漕幫能混到今天肯定也有人撐腰,最近官衙調動頻繁,可不就給了蕭沅可趁之機。
「大姐,你別跟她廢話了,我老牛賭她就在這個大殿之中!」
「呵呵,若不是她今日去金陵會老情人落了單,咱們還逮不到她呢!」
「我早知她下流,花船上的哥兒說那姓蕭的來了不過月余,倒是天天去照顧他們!花樣多著呢,嘿嘿...」
「呵,胡奴跟狗畜生有何兩樣!」
「......」
左一句雜種右一句畜生,蕭沅臉黑得能滴墨。
她不過是懶得交錢,索性搶了胡三見幾個港口運自己的貨,沒成想這群人總跟個狗皮膏藥一般粘著她不放。
這世道憑本事說話,輸了就得認栽。
蕭沅不屑,果然專做偷雞摸狗生意的行事忒不大方。
刀鋒輕擦過衣袂,拂去上頭血跡,她躬身伺機而動。
外頭葷言穢語越發難聽,誰知是不是她們自己幹過的爛事兒,此刻全怪到了蕭沅頭上。
她抬眼瞧了瞧地勢,左右一思量,若是自己單槍匹馬還有衝出去的可能,可如今多了個累贅。
轉念,正想開口。
猝不及防,身後一股力直踹向心窩,將本就蓄勢而出的她從佛祖之後踢了出去。
蕭沅被踹得一個踉蹌,後背驀然多了個灰濛濛的腳印,玲瓏可人,此刻卻無比可憎。
轟隆一聲ーー
貢品撒了一地。
外頭正圍聚在一處群情激昂的女人們也被這齣大變活人給驚呆了。
偌大的佛殿霎時沒了聲兒,顯得分外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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