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般說,謝觀憐暗忖算時辰,猜想此刻沈聽肆應當已經回到了秦河。
如果再過段時日,他還不回來,她可能真要去找月白了。
夜裡洗漱完,她又開始做噩夢了。
其實那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那是冰冷的冬季,尚年幼時的她不僅被人追殺過,還被賣到閣樓里,認識了同樣被賣在進閣樓里的小和尚,再與他一起逃跑,然後被抓、挨打,日復一日。
而每次被抓後挨打都是小和尚將她護在身下,代替她承受著一鞭又一鞭,她只能睜著含淚的眼,望著他抵在眼前的那顆黑痣。
後來那些人為了震懾其餘也想要跑的孩童,便將他的皮囊扒掉面目全非,掏空內臟後掛在她的床前,讓她每日睜眼便能看見。
很多事她早就已經選擇忘記,不去回憶了,可唯獨小和尚脖頸上的那顆痣,如硃砂般映在她的心上。
半夜裡,謝觀憐又被噩夢驚醒。
她踉蹌地起身將屋內的燈全都點上,胸中仍舊有餘悸地坐在床邊翻看經書。
可現在越是壓抑,她越是想沈聽肆。
這麼多年,他是唯一一個生得與小和尚無論是氣度,還是那顆痣,都是如出一轍的人。
想要見到他,看見他平安,好似看見沈聽肆,她才覺得小和尚還活著,才能緩解了心中的焦灼感。
可現在沈聽肆在何處,究竟還會不會回來……
謝觀憐兀自在房中坐了許久,望著窗外的月光恍惚地站起身。
月白在這裡……他應該能緩解她心中的焦灼。
而自從第一次遇見他,小霧就已經打聽過他住在何處了。
月色朦朧,女人身披素色的外裳,輕紗單薄,烏黑的長髮披在身後,面白勝雪,手中提著一盞明月燈,推門而出。
迦南寺有供外來香客的住所。
沈月白坐在院外,手中拿著繡有梵文的香囊,想到白日的謝觀憐對他陌生的眼神,心中便一陣失落。
他很後悔一年前聽了張正知臨走之前說的話。
謝觀憐對他的眷戀和愛慕來得太奇怪了,所以陷入情愛中的他,必不可免地循著蛛絲馬跡去查。
直到發現原來她所有的愛慕都是假的,每日來寺中見他,與他講話,皆是因為他生得與旁人有幾分相似罷了。
得知此事,他也沒耐得住情緒,親自去詰問她,後來鬧得不歡而散,他也賭氣隨人離開。
待到想通後再回來尋她,卻被人告知她已經嫁人了。
好在只遲了些,她如今仍舊是孤身一人。
沈月白垂下眼,指腹划過香囊,正欲收起來,忽地聽見外面傳來敲門聲。
他初到不久,沒有相識之人,且這般晚了,也不會有人會來。
可的確有敲門聲。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眼中浮起溫柔的淺笑。
所以只能是觀憐。
她有病,一旦病發作了,想到的一定是他。
沈月白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剛將門拉開,便看見女人眼眶微紅地望著他,雪月白的輕紗罩烏灰的衫裙,唇紅齒白,氣息微弱地問。
「月白,能讓我待一會兒嗎?像以前一樣,念經給我聽……」
沈月白往後退一步,目光溫柔地盯著她。
「好……」
「多謝你。」謝觀憐眼含感激地對他道謝,提著明月盞輕易地走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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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秦河沈府。
沈家主自詡深情,所以在府上豢養不少與先夫人面容相似的妓、娼、年幼的、青年的,數不勝數,而主母心中嫉妒,這些年沒少暗地磋磨這些女人。
主母前不久忽然病了,這些女人心中不知多高興。
原以為主母病亡後,家主會從後院中提攜一人來代替主母掌管偌大的府邸,誰知家主並無此意,反而直接將郎君傳召回來了。
不少人對此心中有怨卻無處發泄。
沈老家主的愛妾,綾羅夫人剛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完,坐在鏡前塗抹去疤痕的香露。
綾羅夫人又從鏡中看見了自己那原本玉軟花柔的肌膚上,橫甸著一道道猙獰的傷疤,讓漂亮的身軀,醜陋得仿若倀鬼般可怕。
她猛地將手中的東西摔碎,咬牙切齒地暗聲道:「憑什麼那個女人作惡多端,卻被家主好吃好喝地囚禁在暗室中?」
侍女習慣了綾羅夫人的喜怒無常,匆忙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她應該去死的。」
綾羅夫人長指甲刮在銅鏡上,尖銳的指甲發出刺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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