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憐沿著昨夜的路,一邊賞景,一邊留意周圍有沒有那張紙,沒有尋到便就作罷了。
小霧說前面有梅林,她便順便帶著小霧走進梅林。
冷艷全欺雪,余香乍入衣。①
探出的紅梅開得紅艷,散發的余香瞬間侵入襟中。
在雁門很難看見品相如此好的紅梅,還是如此大一片,兩人忍不住彎腰去撿落在地上的紅梅,打算拿回去做香膏。
紅梅傲立在雪中,古閣雅亭兩相呼應,仿若潑墨點畫之美景。
小閣樓修得典雅精緻,外面的樓梯蜿蜒往上,屋內茶案上的茶寵玉白貓兒冒著淋過熱茶的霧,爐中炭火暖意氤氳。
拓跋呈懶散地坐在蒲墊上,看著外面的美景。
而他對面的青年,慈悲面如觀音,骨節分明的手持竹鑷夾著茶杯清洗,一襲灰白的僧袍如紅梅上覆蓋的一層雪月,斯文的動作淡雅矜貴。
他聽見淋水的汵汵水聲,轉頭看去,佛子低眉溫慈地捧起茶杯淺呷:「小侯君帶來的茶味道的確和中原的不同。」
拓跋呈挑眉,原以為送其所好,這種只能在上有用,倒沒想到看似清高的佛子,竟也會收。
「這是從匈奴王庭里才有的,本侯還以為悟因法師早就已經嘗過了。」
他盯著對面的沈聽肆,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神情。
然而對面的青年墨黑的眸子中閃過淡淡的訝然,淨白的玉面俱是無辜,像是不解他會有這種想法。
沈聽肆搖頭,腔調斯文道:「第一次嘗,只是聽聞過王庭的茶是種在聖地,是供應王庭權貴的。」
拓跋呈頷首:「的確是,當時我被關押在王庭,有幸見過王庭的權貴,只是他們與我們有些不同,頭上戴了遮面的頭巾白布,我至今都沒有認出來是誰,只是聽人說是王庭最年輕的佛子。」
說完,他話音陡然一轉,好奇地問:「不知悟因法師聽說過沒,我記得王庭不少僧人,似乎都來過中原與法師議佛法。」
沈聽肆聞言並未否認眾所周知之事,眼尾微壓,莞爾道:「有幸見過幾位法師。」
「這般啊。」拓跋呈瞭然頷首,望著眼前氣質典雅的佛子,「那沈郎君讓王庭的佛子救我是為了什麼,今日能說了嗎?」
昨日人多,沈聽肆沒明說,以至於他因一句話而徹夜未眠,不斷去猜想這位看似兩袖清風的端方假佛子,究竟是要做什麼。
亦或者……沈聽肆是在下什麼棋,竟然有膽子籠絡他。
若是尋常人他定然不屑一顧,但若是字前冠以沈姓之人,他可得好生思慮幾分。
皇權被士族壓了近百年,君王在很早之前便動了心思,要分散士族權利,可士族龐大,何其難以撼動,這麼多年也就除去了一個背後無人的小小雁門謝氏,而第一士族沈氏漸高。
雖然沈家主看似不再觸及朝堂之事,但只要稍微細探究,便會發現朝中近乎一半的人都是出自沈氏。
換而言之,天下明面是君主的天下,實際沈氏要奪天下,輕而易舉。
君主野性不小,內憂外患之下,還選擇除他拿兵權。:
拓跋呈自然不能選擇愚忠於君主,所以他查出王庭之事,便將眼放在了,『遺棄』在迦南寺的沈郎君身上。
一個被遺棄的棄子,雖占有嫡的位份,但不得父親青睞,甚至剛出生看都沒看一眼便遺棄了。
按理說絕無可能有什麼勢力,然而事實卻是,這位嫡棄子並非表面這般無害,不諳世事。
拓跋呈今年不過二十五,正意氣風發,也想要成就一番大事業,比如奪王權。
他斂下眼中的野心,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品茗,等著眼前的人說話。
「小侯君很聰穎。」沈聽肆斯文喟嘆,話的尾音慈柔,透出慵懶的欲氣。
這種長輩縱容的夸言,讓拓跋呈蹙眉,暗忖沈聽肆今年多大了,從一開始就叫他『小侯君』。
仔細想了想,似乎……弱冠?
比他還要小上五歲。
語氣卻老練得這般嫻熟,看來沒少與老法師們議論佛法。
拓跋呈乜他,眉心微挑,「沈小郎君這話如何說?」
沈聽肆神色不改,淡垂烏睫,玉澤的肌膚略有些病態的蒼白,正思慮是否要說。
可他又不喜拓跋呈的那一句稱呼。
忽而,外面響起女子『哎喲』的摔痛聲。
聲如黃鸝,脆生生的,尾音帶著一絲如松雪的軟,熟悉得令兩人同時轉過頭,看向窗外。
紅梅白雪中,穿著素藏藍色毛領大氅的女子滑倒在地上,原本用廣袖兜住的梅花花瓣散落在雪地中,從帷帽紗幔中露出的嫵媚玉顏,比滿園的梅花都勾人奪目。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