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滅的那瞬間,她的惶恐達到極致,強撐著在黑暗中爬起來,雙手哆嗦地點亮蠟燭。
溫暖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爐子裡的炭心炸出一絲聲響,身子終於回暖了。
她無力地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口喘息。
明明過去了這般久,還是沒辦法獨自面對黑夜。
昨夜下了好大一場雪,天地白茫茫地連成一線,清晨的霧氣散開些,晨鐘敲響,僧人早讀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謝觀憐揉了揉隱約發昏的額頭,聽見到外面有踱步踩雪的『咯吱』音,起身披了件厚重的長大氅。
拉開門便看見門口徘徊的吳婆子。
她抱著湯婆子,詫異地揚起秀眉,溫聲詢問:「吳嬤嬤這麼早,怎穿這些站在這裡?」
吳婆子用力搓凍僵的手,腆著臉道:「是奴吵到娘子了嗎?」
謝觀憐懶無力地靠在門框上搖頭,身上的素色衣袍在雪景之下映得消瘦蒼白。
「是發生何事了嗎?」
吳婆面露出幾分尬色:「其實我是來向你告假幾日的。」
「告假?」謝觀憐不解,遂上前將手中的湯婆子放在她懷裡,柔聲問:「可是家出何事了?」
湯婆子這等物向來只有主子才能用,像她這種下人何曾幾時有碰過這般柔軟暖和的物件兒,聞見冒著淡淡的清香心都是暖和的了。
吳婆想要推遲,但手一沾上去就跟甩不掉的牛皮膏藥般抱得死死的,嘴上道:「不是什麼大事,是兒媳要生產了,女人剛生產那幾日難起來,所以奴想著回去瞧瞧。」
「原是如此啊。」謝觀憐瞭然頷首:「那於情於理都要回去一趟。」
其實她早就曉得吳婆的兒媳將要生產,而在此之前,吳婆在李府來帶些仆奴走時特地隱瞞此事,為的便是捨不得活輕鬆,工錢亦拿得多。
但吳婆現在私底下來尋她說這事,恐怕是見她從入寺開始便安分守己,又幾乎不外出,想避著府上人向她告假回去。
哪怕被府上人發現了,吳婆也有說辭,因為大夫人本就在尋機會整治她,一旦被發現,重責只會全蓋在她頭上。
謝觀憐眼眸微彎,笑容清淺。
吳婆悄然抬著眼看眼前溫柔的娘子,心中打鼓,試探道:「娘子能不能准許奴幾日假?」
謝觀憐抬起凍得冰涼的手,眉眼柔善道:「其實並非是我要留著你,而是府上的人之前還說,你們都要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你若告假,晚些時候李婆見了,也要告假怎麼辦?我聽說李婆的兒子娶妻,這也是頭等大事。」
這話的意思是不同意?
吳婆聞言有些急了,「娘子,不用擔心,李婆那邊我之前就與她說了,也已經與她商議好,奴會在她告假之前回來,絕不耽誤事的。」
急忙說至此處,吳婆臉色一僵。
私底下背著主子早就商議好,這簡直是在直白告訴她,她們沒將她放在眼裡。
好在謝觀憐似沒聽出她泄出的意思。
她烏睫上聚了冷霧凝結的水珠,輕眨眼睫,溫
聲道:「既如此,你且早去早回。」
吳婆面露喜色,感恩厚待地彎腰:「多謝娘子,您就是在世菩薩。」
謝觀憐唇角微揚,扶起她的手肘,「快些去罷,再晚些恐怕再回去就要晚了。」
「多謝娘子。」
吳婆歡喜的將湯婆子還給謝觀憐,轉身朝著外面一臉喜色地離去。
謝觀憐抱著懷中的湯婆子,蒼白的臉頰上暖出幾分紅潤。
吳婆剛走沒多久,小霧便從外面而來。
院中的美人抱著湯婆子懶倚在門檻上,未施粉黛的臉頰如沾霞粉。
小霧上前:「娘子,剛才我在來的路上,撞見李婆子在與人說話,隱約見她面露急色。」
謝觀憐頷首,柔聲道:「嗯,應該是家中出事了。」
小霧猶豫問道:「那娘子,吳婆子前腳剛走,後腳李婆子再來告假,怕是不好拒絕。」
謝觀憐伸出手指輕捏小霧的臉頰,逗她道:「拒絕作何,是我昨日出去時順道花錢請的人,晚些時候她來告假,准許了就是。」
「啊。」小霧呆了。
人、人是娘子花錢請來的?
吳婆子走了,晚些時候李婆子再走,沒有人看著,娘子只怕是……
「走了。」謝觀憐鬆開手,眯著眸兒抱著湯婆子朝著外面走去。
小霧回神,又見娘子竟連帷帽都沒有戴,急忙追上去。
「娘子,帷帽、面紗……」
「今兒不戴了。」
謝觀憐腳步很快,明眸微眯,迎面長廊上的霧氣,壓在額上的毛絨都沾上了幾滴細小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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