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掙脫出他的臂彎，桃花起身將外衣披在褻衣外頭，去甲板上吹吹風。

正值夜深人靜之時，甲板上幾盞燈籠掛著被風吹得微微搖晃，橘黃暖的光打在地板上。

她倚靠著垂下眼帘看著深不見底的水，倒映著她的臉，倏地身邊卻長出來了另一張人臉。

桃花驚了一跳，側頭看向左邊，顧貞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旁，差些叫人驚出一身的冷汗來。

她面色慘澹神情平和道：「我從未想過被人偏愛是怎樣一件令人慶幸的事，大抵是因為我爹或是韞燁，以往他為我魯莽衝動時，我還會因此氣惱，可如今他當真放下不願多看我一眼了，我心卻打了個疙瘩。」

桃花聞言沒好氣地哼了哼聲道：「這就叫不珍惜，活該如此。」

「確實如此，我悔了，」一道清淚從她的臉頰滑下，她望過來目光如痴如迷道，「將他還給我吧。」

這簡直給桃花氣笑了，「他又不是個物什說給就給，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玩弄人的感情就這般令人愉悅？再說了，顧姑娘恐怕不是因為幡然醒悟自己對他的感情，而是另有所圖吧。」

說著，她目光掃過顧貞綿那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指地說。

顧貞綿臉色立刻煞白，目光驚恐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柏公子與江韞燁一同去盛洲辦案是情有可原，我隨他一同是因為夫妾，可柏公子與顧姑娘呢？還未成親的女子怎可隨意跟著男子回故鄉去，而且先前江韞燁退親之事對顧姑娘打擊甚大，怕不是……」她停嘴並未繼續往下說，意味深長。

這反倒令她更為迫切，一把抓住桃花的手腕，眼睛瞪得奇大，「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顧貞綿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勁還挺大，桃花疼得縮了縮肩膀，嘴上不甘示弱：「顧姑娘，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人還是要厚道些，自個兒做的錯事自個兒負責不是，莫非是覺得柏公子的身家比不得江韞燁。」

「你懂些什麼！」她高聲喝道，狠狠地甩開桃花，眼下泛紅腦內一片空白。

「啊啊啊！」桃花發出的聲音引得她看去，只見她往後倒去半個身子都在外頭了。

顧貞綿立刻伸出手去想將她拉住，可手伸到一半時卻懸停不動了，眼中不明的光芒閃爍著，眼睜睜的看著桃花就這樣掉下去。

幾乎是視野中人影消失，聽到落水的聲音。

風吹過來激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顧貞綿緩緩地收回冰涼的手攥緊放在前胸。

上前兩步垂眸看向河水，不遠處的水花撲騰了好一陣，漸漸地歸為平靜。

胸口的心跳撲騰不止，仿佛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身後的腳步聲響起，她猛地回頭，看到只穿著褻衣的江韞燁出來，神情焦急。

她頓感口乾舌燥，眼神欲躲避，他卻步步逼近開口詢問：「你看到桃花了嗎？」

呼吸一滯的瞬間存有一絲期待全都破滅，她仰起頭勉力一笑的搖了搖說：「我並未看到過她。」

江韞燁覺得她神情說不出來的古怪，更何況大半夜的不睡覺在甲板上做什麼，腦中思慮著轉過身又去別處尋人。

他將船內外找了個遍皆無找到桃花，心想著她已回房，便又回房等了一宿，直至天明都沒有合眼，眼底一片火辣。

可很沒找到桃花之前，他不能睡。

隨著腦袋愈發清晰緊繃，他的內心也愈發不安。

他起身打開房門，聽到船上的夥計正言語著。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要不去問問船上的女子。」背對著他的船夫手說道。

另一位看上去年紀稍長些的船夫道：「拿去丟了吧，少惹事端。」

江韞燁也沒太在意，轉身想走，可那船夫轉過身，手中的繡花鞋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十分熟悉的花紋——這是施桃花的。

他快步上前奪過繡花鞋，質問道：「這鞋你哪裡來的！」

船夫被他揪著衣領，身子矮小几乎是墊著腳，見江韞燁凶神惡煞的神情，頓時嚇得腿都軟了。

另一位船夫一看不對勁，立刻上前勸道：「這位客人，這隻繡花鞋是那處角落裡撿到的，你消消氣。」邊說邊指向欄杆那處。

江韞燁怒火稍減，鬆開衣襟問：「你有見到這隻鞋的主人嗎？」

船夫被身邊的人攙扶著身子，額頭冒汗道：「沒……沒看到人……」

年長些的船夫似是看出他的焦急，小心翼翼地問：「這繡花鞋的主人是……」

「我夫人昨晚消失不見了。」江韞燁拳頭捏得死緊，額角青筋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