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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錦賽結幕後,宋鹿在回射擊中心的大巴上用手機反覆

刷射運中心的官網,查看消息發布欄。按照慣例,往年6月上旬,組織新階段集訓的函早就應該掛在網頁上了。

吃財政飯的單位以公示為準。雖然以前從沒出現過初始夏訓名單和最終蓋公章的函文里的運動員名字不符合的情況。但這次宋鹿就是隱隱有不好的預感,覺得他們會在最後一步把她踢出夏訓名單。

直到回到射擊中心,宋鹿還是沒刷到她想要的答案。一塊石頭始終無法落地。回去後,她把領到的獎牌上交到中心。運動員獲得的獎牌並不屬於個人,會和以往的榮譽一起掛在主要領導的辦公室玻璃櫥里展示。

接下來的周末和周一放假。但下周一下午,射擊中心黨委、紀委和心理團隊老師們約了宋鹿和家人做談話。他們稱之為「家庭治療法」和「集體療法」。

心理老師已經和陸飛見了一次,在全錦賽前,那次談話宋鹿被要求迴避。他們之間談了什麼,宋鹿不知道。但市隊允許宋鹿去參加全錦賽,使得宋鹿有了一種自覺不該有的奢望,期盼已經沒事了。

她就在「一定會被踢出夏訓名單」和「事情或許沒那麼嚴重」中反覆橫跳,兩邊的力量隨著日子往後推移像氣球膨脹起來,對沖將她擠在中間,每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覺得喘不過氣。她偷偷哭過好幾次。

周六,Yoyo發微信約宋鹿去看梵克雅寶的珠寶展,宋鹿沒什麼心情所以拒絕了。周六下午,陸飛來了一次中心,幫Yoyo送來幾套初夏的衣服和鞋子。周日上午,陸飛又來了,這次帶來很多裝在精美盒子裡的甜點,一看就是Yoyo挑的。

魏師兄還在休假中。宋鹿想去解釋清楚,但又不敢貿然給魏師兄打電話或者發簡訊,害怕給魏師兄帶來更大的麻煩。周日一早,她借食堂的鍋灶熬了一大鍋綠豆百合粥,買了兩隻虎牌保溫杯,把綠豆粥裝進去,打車去申港市老幹部休養中心。

她想去看看恩師。

宋鹿把保溫杯放在恩師的病床邊,擰開杯蓋,把綠豆粥衝到杯蓋里,雙手捧著粥放到恩師迎來的手中,貼心地提醒:「當心燙。」

恩師年過六十,頭髮已經白了一半很隨意地三七開在頭頂。他一邊吹著杯蓋里每一顆都燉開殼的胖綠豆和酥百合,一邊說話:「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今天為什麼來,我也知道。我會去和小魏他愛人說清楚。他愛人還是我介紹的,會聽我的。這麼些年了,他們的手段還是那麼髒。擠兌掉我,又來動你。你走了,那個叫張瓊的小姑娘不就是隊裡最拿得出手的苗子了。」

聽到恩師這麼說,宋鹿一愣。

她倒是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一想,就好像全都貫通明白了。這2個月來,她一直壓著小師妹打。隊裡參加國內外比賽的席位都是有限的。有她宋鹿,就沒她小師妹。在成績上超越不了,就在人事上動小動作。人事即政治。恩師不就是這麼被拉下主教練的位置嗎?

宋鹿抱著保溫盒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心不在焉地說:「魏老師的事麻煩教練了。」

恩師喝下半碗綠豆粥,揚起聲似是命令:「熬住!別讓他們得逞!國內的比賽環境就是被這些人搞得烏煙瘴氣!」

宋鹿木木然點頭。

恩師看著宋鹿懷抱另一隻保溫盒,「你還要去看誰?」

宋鹿緊一緊懷中的保溫盒,含糊地說:「一個認識的爺爺。他正好也在這個地方住。我想已經燒了,就多做點給他送一份。就是——」

「不知道他會不會吃。」宋鹿咽下後半句,心想待會兒拐到特護樓,讓看護送進去,她就不去見林也的爺爺了,免得又惹他不高興。

宋鹿抱著保溫盒走到特護樓下,正巧碰到看護推著林老爺子從花園方向而來。兩方迎面碰上,避無可避。她覺得要是裝沒看見會顯得沒禮貌,逃跑更會讓他厭惡,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去,微若蚊吶地喊了聲:「爺爺。」

林老爺子坐在輪椅上,目光掃也不掃宋鹿,橫起手杖「嗙嗙嗙」敲在輪椅的扶手上,意思是不要理睬她。醫護朝宋鹿抱歉地點一點頭,推輪椅轉彎,進特護樓的門。兩人上電梯,電梯門合上的時候,林老爺冷若冰霜的目光直直透過來砸在宋鹿臉上。

宋鹿帶著沒送出去的綠豆百合粥回寢室,自己當成午飯吃了。集體治療下午一點半開始。一點,宋鹿提前到達治療的辦公室門口。辦公室門關著,宋鹿敲了敲門,沒人回應,又試著轉動門把手,發現門是鎖著的。

一直到了一點一刻,年輕的心理老師才抱著厚厚的A3紙大小的冊子走過來,嘴裡邊說宋鹿來早了邊打開門,靠在門上,讓宋鹿進去。

這是一間大辦公室套小辦公室格局的老式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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