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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也不吱聲,林老爺子肚子裡憋了一股更大的火,「只有一個孫子,狗大的年紀跑到英國讀商科,轉頭又跑去美國讀金融。這麼大個人了,還沒長常性。在洋人堆里浪了七八年,就是不肯來見我老頭子。氣得我肝都硬,就是老不死,死掉倒是隨便你們敗!」

林也說:「肝不好還喝那麼多白酒。」

林老爺子這會子砸的是林也的腦袋,「油嘴滑舌!不學好!找打!」

林也說:「打錯人了。打敗家子去!我又沒每個月伸手向家裡要月例。整日無所事事,用零花錢開小公館養女人,還以為這樣子的敗家子早在就死絕了。」

「那個女人,」林老爺子哼一聲,沒說下去,仿佛不屑提宋綾。

林老爺子說:「你從小任性妄為,不服管教。快三十歲了,該穩定下來。爺爺不讓你白回來。你爸爸手裡捏著12%的中冠集團股份。你從你媽媽那裡繼承4%。只要你結婚,爺爺給你8%,算起來,你和你爸占一樣多。再把幾家酒店轉給你,一年後看財報,日子和生意都過得去,就把剩下40%全給你。老早想讓那個狗屁職業經理人走人了。集團還是要掌握在自家人手裡。」

中冠集團千億市值。林家還有許多物業。這是一個天大的餡餅。說餡餅有點過了。林也是林家唯一的第三代,只要林綜生生不出來,家業早晚是林也的。但話說回來,就算真生出來,憑林綜生和宋綾的優良血統,斷然不會是什麼優良品種。爺爺瞧不上。

撇開錢和股權不提,如果能讓林綜生不痛快,能讓宋綾不痛快,林也倒是很願意結這個婚,唯一過意不去是必然會禍害哪位好人家的女兒。為這個,林也還是有顧慮,打算等一等。

林也說:「沒喜歡的。」

林老爺子說:「喜歡是可以培養的。今天晚宴上的方小姐,人很乖,家世也配得上。我很喜歡。」

林也覺得在這一點上爺爺錯得離譜。林先生和林太太的切身經歷向兒子證明了一件事。沒有感情的豪門聯姻大多慘澹收場。更有不幸的,成了臭名遠播的醜聞。

要是換做父親和他這麼說,他必然會說:「你喜歡你去娶回來擺在家裡供著。」爺爺,他不敢。只能從自身找問題。

「我這副德行,能看上我的,那眼睛得歪到腦門頂上,該多難看啊。我不娶醜八怪。我要找個天仙,失明看不見的那種。」林也的目光穿透車窗,車子已經駛入老幹部休養中心的特護區,雨停了,地上亮堂堂一片,輪胎飛濺起積水,「不是天仙我不要。爺爺讓我娶。我娶誰去?」

車子一衝一顛,撞上一個人。

林也放眼一看。

嗬,那個寄養女倒在積水裡。

還真是冤家路窄。

第5章 騙財和騙婚。

宋鹿倒在地上,手撐地,車頭燈劈頭蓋臉地刺她眼睛。她用手遮住眼睛,感覺到手腕一陣陣火燒火燎地的痛。她的手腕腫起一個饅頭包,又紅又燙。

這個雨夜,宋鹿走投無路地病急亂投醫,到處去找南牆撞。

宋鹿從和平飯店出來,冒雨走路到申港市老幹部休養中心,本想求助於她的恩師。宋鹿是恩師一手帶出來的。恩師因為隊內鬥爭被迫卸任主教練,氣得心臟病發,在中心養病。

她守在恩師的病區樓下,一直等到頭髮和衣服幹了才進病房,最終只給恩師剝了個橘子,聊了一些閒話後就走了。她什麼都沒說,生怕摧殘恩師脆弱的心臟,生生把自己的難咽下肚子。

可她一走出來,就被車撞了。

剛從骨裂恢復過來的手腕再次受傷。

她是一名10米氣、步、槍運動員,休學兩年多在市隊集訓。射擊運動員的手是命根子。受傷後,她槍感全無,形同廢人。教練逼她退役。她念的是射擊訓練專業,手廢了,畢業也成了大問題。

這個世道,一個只有中學體校文憑的人能有什麼出路?

而現在,她的手又受傷了!

身體上的傷病、心靈上的創傷、前途上的困頓,還有對媽媽的失望、對林先生的憎恨壓得宋鹿喘不過氣。

她覺得她的人生就此完了。

但她不能哭。

宋綾最擅長哭,可以控制一顆眼淚珠子掉完,再滾第二顆,像瓊女郎。在宋鹿心裡,眼淚相當於搖尾乞憐、骨軟筋酥。她絕對不像媽媽一樣,扮可憐,裝柔弱。因此,她在泥潭裡撐住身體,憋哭憋得滿眼通紅,覺得自己狼狽而滑稽。

一個人下車,待那人從光中走出來,宋鹿看清了那張臉。

宋鹿目光閃爍,低頭,啞然喊了聲:「哥。」

林也盯著地上的宋鹿。

覺得可笑,怎麼又碰上了?

宋鹿有一張圓臉,很小,也很大,小是相較於眼睛,大是相較於鼻子和嘴巴,她的臉像只香甜的白皮青囊小香瓜,鼻子又挺又翹,像是蛋糕師擠出的奶油角。她的眼睛好紅,像兔子。

林也蹲下來,想扶起她。

她卻抓著手腕,自己站了起來。

司機跑出來,著急上火地問:「撞傷了嗎?」

宋鹿用虎口包起腫脹的手腕,說:「還好,要衝一下涼水。」

後車窗降下來,林老爺子手杖砸砸玻璃,發話:「帶她去我病房。讓胡醫生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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