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寬闊清晰。
戴著呼吸面罩的呼吸聲,聽上去微弱如絲。
睫毛輕輕顫動一下,映入眼帘的眼前還是白晃晃一片。
我好像睡了很久,久到大腦僵化得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
一名醫生走上前,輕聲問道:「終於醒了嗎,聽得見嗎?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我叫……」
我愣了一下。
我叫什麼來著?
「你叫言一知,開朗的,明艷的,無畏的言一知。」
沒來由的,我腦海里忽然響起這麼一句。
「……言一知,我叫言,一知。」
我緩慢地,在醫生伸過來的掌心上,寫上「言一知」三個字。
第216章 您認識我了嗎?
從鬼門關走過一遭。
奇蹟般搶救回來後,我的身體開始迅速好轉起來。
隔離期間,家屬依舊禁止探視。
我靜靜坐在寬敞明亮的病房床上,冰涼的液體正一滴滴緩慢進入身體。
好平靜啊。
感覺心情好久沒這麼平靜過了。
某種程度來說,這也算是我第一次,擁有一間單獨的「臥室」吧?
哪怕這避風港只是暫時的。
我想著想著,忽然自嘲地揚起嘴角。
別人都巴不得趕緊逃離病房,而我剛才卻將其比作獨立臥室。
果然想法還是太奇怪了啊。
我轉過頭,寂靜無聲地看著窗外搖晃的樹枝。
巍然屹立的百年大樹之上,枝葉交疊晃動,陽光透過交錯的縫隙,變成閃爍的點點星光。
真美啊,這個世界。
我看著看著,忽然怔住了。
我忽然想起來一個人。
曾經好像也有這麼一個人,喜歡像這樣坐在角落裡,偏頭望著窗外景色。
對了,是張小彬。
可是我記得,教室外面那棵樹已經死掉很久了。
那是一棵註定長不出新芽,永遠光禿禿的死樹。
隨著身體的逐漸康復,我恢復了絕大部分的記憶。
我記得周雲的死,也記得噁心纏人的林語,記得袁媛離世,記得張小彬告訴我他被領養。
我記起了很多。
然而,忘記的卻更多。
當時內心的情緒,這件事的前後經過,自己當時的困境,我全都想不起了。
尤其是某個時間段的事情,更是一團空白。
想不起具體的事件,徒留一種悲傷空洞的情緒。
這種悲涼的感覺,不知從何而起,卻一直縈繞在心底。
我忘記的究竟是什麼呢?
我忘記的是……
我叫言一知,是讓無數人害怕膽怯,與混混為伍欺凌弱小的校霸。
【你叫言一知,被無數老師喜愛,是無數家長眼中「別人家的孩子」。】
我沒有朋友,接近他們不過是為了利用,從無真心。
【你有朋友,他們都很愛你,只是隨著長大,人生總會有各自的歸宿,你無需掛懷。】
我殺了很多人,間接害了很多人,我有洗不清的罪孽,無論什麼理由。
【你心地善良,敏感細膩,你的雙手從未沾染罪惡,你是一個怕血的人。】
我一無所有,所有向我付諸真心的人全都死於非命,我不配擁有愛。
【你會有很多人愛你,這個世界會有很多人愛你,生來帶刺不是你的錯,不要為了妥協拔下它。】
我很痛苦,很煎熬,我不知道今後該何去何從。
【你會平靜下來,你會看開一切,路就在腳下,只管邁開腳步走就是。】
我認識一個叫吳言的人,他主動站出來替我扛下了一切,無怨無悔,可我現在找不到他了。
【你從來都是一個人,從始至終,這個世界上從未存在過一個叫「吳言」的人。】
我想了很久,還是想不起來。
並非是完全忘記,而是十分模糊,模糊到連情緒都被淡化掉,只剩下麻木。
就像蒙上一層渾噩的膜,將部分記憶糾纏著一圈圈包裹起來,密不透風。
算了。
既然想不起來,大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想不起就想不起吧。
醫生將書包遞進病房,說是母親聽說我已經好轉,擔心我進度落下太多,讓我在病房裡刷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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