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樣無聲對望,她沒有說話,我也沒有開口。
許久後,我朝她慢慢伸出手。
「言一知,對不起。」
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我竟詞窮到說出跟張小彬當時一樣的話。
她笑著搖頭:「已經足夠了,真的。」
「我逃兵當得太久,就算你替我鋪好所有的路,我現在也不想出去了。」
她笑中帶淚,語氣輕柔,卻了無生的意志。
「你不出去的話,會死的。」
「那就死掉吧。」
她悲涼地看著我:「至少我可以自己選擇死法。這裡時間停滯,回憶在這兒就是永恆。」
我心底一陣抽痛。
「那就不出去,我留在這裡陪你。」
我牽過她的手,說:「至少在光消散前,我都不會離開。」
「那光消散後呢?」
她握住我的手,怔怔問道。
我眼眸垂落,沉默片刻後,朝她微笑:「消散後的事,誰知道呢。」
「好。」
我們並肩站在湖心。
「我在這裡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抬手指向天空,上面緩緩浮現出一個面容模糊的老人,正笑著在一名女童身後追趕著。
畫面輾轉,是一張兒童床,周圍全是毛茸茸的兔子玩具。
而女童就睡在這堆玩具中間,似乎是夢到了什麼,口中囈語著,嘴角掛著笑。
「這都是我擁有過的東西,只是被我遺忘在角落了。」
我低下頭,餘光看著身下這些黑色黏液慢悄悄鑽進體內,不動聲色道:「嗯,不管你遺忘與否,都不影響他們愛你。」
「可如今,他們全都離開了。」
她轉過頭淡淡看向我,目光好像在探究著什麼:「只剩下了你一個。」
我仰頭望著這些回憶,沒有說話。
黑色湖面的面積逐漸萎縮,白色光芒開始變得愈發晃眼起來。
「嘿,你希望我成為什麼樣的人?」沒等到我的回應,她自顧自繼續問道。
這句話聽著很耳熟。
我忽然想起我之前,好像也問過張小彬同樣的問題。
「在你眼裡,我是什麼樣的?」
「沉著冷靜,獨立穩重,坦誠真摯……」
想了想,我輕聲開口:「我希望你灑脫,堅韌,不畏懼世俗的眼光,不受他人的約束,我希望你可以擁有自由。」
聞言,她輕笑出聲:「你這願望太難了,或許要等我重新投胎才能實現。」
「難嗎?」
我也跟著笑了笑,「那就換個簡單點的……做你自己就好。」
腳底的黑色液體已經所剩無幾。
我看著眼前白到幾近皸裂的光痕,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
「言一知,你聽我說。」
「你不是總羨慕你那些同學活潑開朗的性格嗎?其實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做到。」
「就像你一直以來展露給大眾的形象那樣,有些東西演著演著,就成真了。」
她不明白我要表達什麼,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你聽我說完,」我抓緊她的手。
身體傳來的痛苦無比尖銳,就像是一根根利刃從骨頭裡長出,向外刺穿血肉。
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給你的東西並不完美,但你絕對不能自暴自棄,這世間本就沒有完美的人生。」
「這次我可能會休息很久很久,剩下的路,你得學會自己走。」
「……你要去哪兒?」
她終於反應過來,悲痛地睜大雙眼,「不對……連你也騙我?」
我看著眼前快速坍塌的白色空間,咬牙道:「只要能喚起你求生的意志,隨你怎樣我都認。」
「你應該站在真正的陽光下,而不是永遠陷在意識里。」
「那些痛苦的記憶,日夜折磨你的心魔,你都不會再記得。」
「言一知,你該走了。」
「從這裡出去後,你會擁有一個嶄新的人生。」
「你要帶著所有人的期望,好好活下去,成為你心中想成為的那個自己,那個開朗的,明艷的,無畏的自己。」
「想做什麼就去做,不要害怕失敗。」
「只要你活著,我永遠都在。」
周圍的一切分崩得四分五裂,一條漆黑無光的小道出現在眼前。
我拽住她,將她狠心推向小道。
「言一知,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
「……呼……呼……」
「……滴……滴……」
「——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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