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不該跟張小彬玩,到我不該去操場,再到我該多管閒事。
仿佛全世界就我錯得最離譜。
我垂著頭,母親的話在我耳邊嗡嗡作響,卻一個字都鑽不進去。
我父親沉默的跟在身後,路燈將我們三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像三個獨自平行的世界。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在大門關上瞬間,那種一直被我壓在心底的後怕,終於噴薄而出。
「跪下!」
母親尖銳凌厲的聲音一吼,我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父親坐在沙發旁,沉默得像尊雕塑。
母親拿出藤條,像頭暴怒的獅子,「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麼人?!」
「啪!」藤條狠狠抽打在我後背上,我悶哼一聲,沒有哭。
「你長本事了,長高了,力氣大了,翅膀硬了,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藤條帶著風聲落下,一下又一下。
「我是不是一早就告訴過你,離那些人遠一點遠一點!他們都是瘋子!」
母親的聲音歇斯底里,雙眼泛著淚,整個人徹底癲狂,每一下就像抽在我靈魂上。
我的心好痛。
「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話?為什麼??」
「那個周雲還不夠你長記性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那……」
母親說著說著,凌厲的眼神竟然開始崩潰。
先是小聲哭泣,接著是止不住的哽咽,到最後幾乎是聲淚俱下。
我從沒見母親在我面前露出過如此狼狽脆弱的一面,那一剎那,我愣住了。
我看著她胸口劇烈起伏著,父親連忙過去將她扶到沙發上坐著,又給她倒了杯水。
接著,父親才走到我跟前,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對我說,「你那個李老師,就是因為……才導致整個人性情大變。」
「一知,我們要離這些人遠一點,他們……真的很危險,這些人是勸不回頭的。」
「你媽媽是太擔心你了,她怕你也被卷進去,明白嗎?」
李老師?竟然也……?
那周雲的死,會不會……
我不敢想。
有些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好像在這一瞬間有了某種解釋。
我從母親眼中看到了某種悲哀、無奈跟絕望。
我也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麼當吳言說李老師跟我母親是昔日好友時,我卻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不得不說,母親偽裝得太好了。
或者說,把自己偽裝得太過堅強了,堅強到冰冷無情。
如果說每個人心中都埋藏著一根不為人知的刺,那李老師,會不會就是我母親心口那根刺?
我無法深想。
「行了,打也打過了,消消氣。」父親拍著母親的背,一邊順一邊好言相勸。
母親深吸口氣,將淚水擦乾,冷冷看向我,「今晚你就給我跪在這兒,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起來!」
我父親看了我一眼,無奈搖頭。
我與他都清楚,這種關鍵時候絕對不能忤逆母親的話,不然會遭來更大的風暴。
父親扶著母親進到主臥,關上了門,留我一個人跪在客廳水泥地面上。
我將沙發墊墊在雙膝上,好緩解一下身體的疼痛。
深夜寂靜無比,我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張小彬痛苦的呻吟,他母親瘋狂的眼神,周圍人冷漠的態度,以及那把沾滿鮮血的刀……
接著,畫面開始回放,張小彬母親癲狂的模樣逐漸與李老師的形相重疊。
而他血流如注的大腿,與周雲身下的血色逐漸融合……
我禁不住顫抖著,像掉進了冰窟窿,渾身冰冷刺骨,卻怎麼也爬不出來。
是我慫恿周雲去挑釁她的母親。
是我將張小彬推入那如此危險的境地。
是我,全是我。
我究竟都幹了什麼啊?
我抬起手,看著自己的雙手,整個大腦都有些發懵。
這雙手,被鋼琴老師誇讚,被繪畫老師誇讚,被書法老師誇讚。
他們說這雙手很乾淨,很靈巧,說我在藝術造詣上有絕佳的天賦。
可我卻看到它上面沾滿了鮮血,髒污不堪。
「言一知,這不是你的錯。」是吳言。
「不,這是我的錯。」我搖搖頭,內心有些木然。
「真不是你的錯,張小彬反而應該感謝你。」吳言聲音沉悶悶的。
感謝我?
我不禁啞然失笑。
感謝我什麼,感謝我將他推到他那瘋子母親跟前,被捅一刀嗎?
「如果不是這樣,他母親不會被抓,那張小彬在家裡可能會更危險。」吳言冷靜說著。
我聽到這話,慘澹的搖搖頭。
吳言總是這樣,有時候我會覺得他理性得有些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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