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為被金塊劃破了嗓子,再加上這些天疼得厲害,他說話很慢,一字一句卻隱隱含了炫耀之意,好似一個同我討糖吃的孩子。
我輕輕環住他,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聲音難得的輕柔:「是呀,我們雲川真的很厲害。」
「乾爹教你的東西我也聽得懂,你教我寫過的字我也一直記得,你走了以後,你練的字我都偷偷留下來了,我太想你了,便總是在學你的字,瞞著你是我不對。
「那兩封信是我擅作主張,我在宮裡待久了,也知道,手握權柄的人大多是不能善終的,我便想著替你將它們棄了。
「宮籍是我乾爹還在時,我求他幫我弄來的,我總怕以後你的身份被旁人知曉會出事,未雨綢繆那般久,最後倒也用上了。
「對不起啊,又讓你傷心了。」
他說了許多,每說一句話便要輕輕喘上一次。
我聽著眼底泛了濕意,我不敢哭,只能微仰著頭將眼淚強行壓下去,而後朝著他笑:「你做得沒錯,一直都是我誤了。」
可他還是看清了我眼底的濕意,他緩緩伸手覆上了我的眼,自己面上終究現出幾分留戀與不舍來。
他說:「阿柔,不要哭,以後我不在了,你還是得好好活,你的命是我拼死換來的,我想你能活到老的那一天,你能不能答應我。」
「好。」我良久才應下來。
裴雲川聽得這句話,好似當真便得到了什麼承諾般,一直吊著的那口氣到底斷了,他的手自我眼上緩緩垂落,呼吸漸止,至死竟都是帶笑的。
我低眸極為輕柔地替裴雲川擦去面上的髒污,好似懷裡的人依舊活著,於我來說依舊是易碎的至寶。
我年幼的時候總在想這個奴才究竟能為我做到什麼地步。
一直到如今,倏忽二十年悄然而過,他到底將命都償給了我。
裴雲川自始至終都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尾聲
裴雲川死的那年,我還活得好好的。
我放了權,棄了侯位,只是回了梁州去做一個普通的商人。
我如今只賣金銀玉器、綾羅綢緞,安安心心做著我的富貴閒人。
我那年已經三十逾歲了,卻未曾再嫁人,只守著我的錦繡堆,過著我的富貴日子。
我過得其實很好,手頭產業甚多,甚至在四十歲那年,還開了幾家妓館,裡面總有個別小倌會有舊人的影子。
偶爾我會去那兒坐坐,喝些酒,聽聽曲,有時候喝得多了些,我也不會糊塗地將人給認錯,只是偶爾絮叨著說些舊年的人事。
我總愛說那位養我長大、護了我一輩子的人,每每說到這人把世俗規矩全拋了,要嫁給我一個女人時,便也停下來了。
所有的倌兒都知道這麼個人,然而卻並不知道那人早已經成了罈子里的一捧灰。
後來妓館裡來了個清倌兒,年歲不大,偏生愛哭,接客時在樓梯上踩了空,不過摔了兩三級台階,磕青了額角便巴巴兒在那抹眼淚。
被我瞧見了,我便時常去看他。
四十歲的女人了,雖說是半老徐娘,可眉眼間的風韻更勝從前,我一改往日的作風,總愛去逗那清倌兒哭,哭完便又給他遞帕子哄。
而那清倌到底耐不住,斥我這女人不知是哪來的煞星,總讓人掏心撓肝地不好過。
我面上本還帶著笑,在聽得這話後似乎明白了什麼,我那夜喝了些酒,忽然撐著下巴道:
「我夫君啊同你一般嬌氣,畏疼畏冷還受不得委屈,卻因我受了萬般的苦,落得淚比你還多,攢起來聚成河能把我淹死在裡面。」
清倌是個有氣性的,當即便惱了:「都有男人了還來找我做甚,不嫌害臊啊你。」
我驀然飲了杯酒,從貼身的錦囊里拿出一枚金子來:
「他這輩子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後來又因為我,將這塊生金給吞了,疼了整整三天才死,如今成了壇灰,能留給我的只有這麼一樣物事。
「你說,他同你一般怕疼的人,最後為什麼要選這麼個死法?」
我說得很,好似茶餘飯後在敘述一件很普通的事兒,而清倌卻驀然震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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