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川無可奈何,哀嘆了聲「祖宗」,摸了摸我的手,便也從榻上起身,自去炭爐邊添了炭。
畢竟在宮裡伺候人伺候了那麼多年,裴雲川便替我褪了袍子,只剩一件純白裡衣,牽著我讓我睡在自己榻上,替我掖好被子,又尋了暖爐放在我腳底。
嘴上還不忘絮叨:「阿柔,你別想那些個歪心思,憑你現在的家底,不愁嫁不到好男人,你留著我讓我伺候你就行。」
有些人自己把自己當奴才,才造就了天生的奴才命。
我自覺他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只低聲命令道:「你也上來。」
我自幼畏冷,當年裴雲川也尚年幼,不過是冷宮裡一個灑掃太監,無權無勢,亦不得與貴人相近。
天冷時無炭火暖身,裴雲川睡前總繞著殿外跑上幾圈,等自己身上有了熱乎勁兒,這才回去抱著我一處睡,讓我畏他懷裡取暖。
那時候的日子極苦,就連我現在回想起來,都記不清是怎麼熬過來的,而他又是怎麼將那麼一點大的我給養活的。
在一切私情並未發生時,他同我之間還是尚能親近的,可有些事兒一旦發生了,他好像便無法再去正視這段關係了。
因而裴雲川並未理會我,只半帶埋怨地橫了我一眼,這才道:「這下不冷了,我去外屋睡。」
裴雲川欲離開,而我一把拽住他的手,不等他反應,極強硬地將他給拉上了床,緊抱著他如何都不肯撒手。
「裴雲川,你不能對我做什麼,我也不能待你如何,你怕什麼?」我將頭抵在他背上,悶聲道。
於是我懷裡的人終於不再掙扎。
他遂嘆了口氣,自知犟不過我,便只能由我抱著,兀自低喃:
「好阿柔,你現在是大姑娘了,今兒個我陪著你,往後莫要再這樣,被旁人知道,對你不好。」
第4章
我便是在跟了裴雲川後改了自己的名姓,自此跟了母姓。
他撿了我那年正是景昭十六年,他也不過才十三歲,半大孩子一個,在這吃穿用度皆缺上一截的冷宮裡自己也不太養得活,更何況還要再養上一個姑娘。
我這姑娘金貴又難養,最初幾年因冬日落湖受了寒總是多病還畏冷,把裴雲川給折騰得不輕。
而在我的記憶里,裴雲川一直是這麼憨傻好騙的,在外阿諛奉承捧高踩低,回去後背著人總喚我「小殿下」,還不忘念叨著讓我記著他的好。
那時候的我還小,卻比旁的小孩要早熟聰慧。
我知道如何謊話連篇地哄著裴雲川將我藏起來養著,也知道如何做能讓這麼一個內侍對我生出憐憫心腸。
換句話說,我知道怎麼求生。
裴雲川將我當作升位的踏板,而我便將他川當作一個短暫的庇護所。
我最初同宮裡那些視奴才們為狗的主子沒什麼不同,自覺得這些閹宦捧高踩低,兩面三刀,本就是貪生怕死的蠢材,能利用他們便可盡情利用,若失了價值倒也隨時可棄。
我同大多數世人站在同一個制高點去評判這些閹人,近乎認定了他們下面少了一塊,連為人的尊嚴與信義也盡數沒了。
那會的我其實是反感裴雲川的,但我離開他又沒辦法活。
天家的孩子天生早慧且傲慢,但我從不會顯露,始終都以一雙事外人的眼去看著這個同自己朝夕相處的奴才。
他是個極盡無用的小人,見風使舵,又沒什麼骨氣,挨了打受了罰總愛偷偷抹眼淚,邊哭嘴裡邊背著人說狠話。
人前人後更是兩副面孔,在年紀比自己小的太監面前作威作福,卻慣於奉承職位比他高的人。
這麼個奴才,連炭火的份例都沒,在天冷的時候我只能靠近他這麼個唯一的熱源,明明心下抗拒,卻只能縮進他的懷裡取暖。
他地位卑賤到生了病都沒辦法進太醫院的門,他永遠都不在乎自己,反倒掏出所有月例銀子托出宮採買的內侍替我買治寒疾的藥。
他在宮裡受了不少的苦,總還嗜甜,可自從我來了後,他得來的所有糖塊與點心他再未曾吃過一口。
裴雲川每日裡伺候我梳洗穿衣哄我睡覺還給我熬藥,寧可自己挨餓受凍,也不讓我受一絲的苦。
我明了他的所有私心,亦知道這份好本身就是摻著雜質的利用,可我偏生又是矛盾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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