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袖子捋到手臂,用擦破皮的手掌吃力地試圖抬起貨架,時崇也順勢拖扯那條被砸傷的手臂出來。
然而經過一天一夜的無眠與零進食,她早已看出他能量耗竭,現在只不過是強打精神而已。
窗外的雨水還在持續迴旋,像銳利的新葉邊緣刮在時崇身上。他是砧板上的一塊新肉,是要端到高奢的餐桌上充一道難得的野味,如今要被倒進小巷裡的餐余垃圾桶里去。他是很驕傲的人,總愛裝作自己很強大。
李萊爾恰恰相反。
她假做尋一個新的支力點,慢慢繞到時崇身後,想用自己的身板為他遮擋一點風雨。而他很快看穿她的心思,「要不你先走吧,爬到樓頂或許救援隊就來了,到時候你能給他們做引導。好過在這死守著。」
李萊爾瞄了一眼外面的水量高度,手上的動作還沒停,她半蹲著,鑽研壓倒時崇的切口,要將貨架上面的東西一批一批搬出來,重新站起時,她在原地頓了一頓,抬眼望著他,一縷黑髮從額前跑出來,「你放心好了,我們會一起被救。」
「你怎麼這麼倔。」他伸出手將她的髮絲掖到耳後。
「還是要努力一下的,如果你殘疾了,或者死了……」余剩的半句話,李萊爾逐字逐字漸次吞回去了。
時崇這時心緒遽然降落至冰點,如果李萊爾因為他的缺陷,選擇了別人,他會試圖去理解,眼下她說出這話的意思,就是為了鋪墊以後的離開。這還好,至少給他留了一點心理準備。
他嘗試順著她的話打草稿,「如果我殘疾的話,你可以把我甩了,可以找一個更健康、更帥、更……」
接下來的話他想不下去了,喉嚨澀得直發顫,他想像不出李萊爾和別人在一起的日子,她會和別人一起做他們做過的事情嗎?她會和別人做他們從沒嘗試過的、一切新鮮的事情嗎?她的生活有了別人的影子,新人的記憶將舊人的記憶塗鴉、覆蓋了,他在她的世界縮小、變淡、徹底消失……
他對這個還未出現的情敵,嫉妒到發狂。
他要為自己多爭取一點,正了正聲色,僵硬地微笑,維持往日的嚴肅氣質,預設好接下來要說的台詞:如果我殘疾了的話,真的有那一天的話,我們分開後,你可以找一個更健康、更帥、條件更好的,如果你暫時沒找到的話,你還可以先考慮一下我……
話說到一半,時崇忍不住哽咽,謊話就此截斷。
他根本就不是這麼想的。
她不要愛上別人!他要她只愛他一個人,少一點都不行!
討厭自己懦弱的模樣,要低下頭求人這事簡直要將他撕碎了。
但如果這麼裝可憐的話,或許求得她的一絲垂青。
時崇把自己當做臨期商品,急忙向李萊爾把自己推銷出去,可他嘴笨得很,頻頻卡詞,說到後面話又變味,「你不愛我了的話,大可以找一個更健康、更帥、條件更好的,不用假設這種情況。你想走就走,我不會挽留你。 你喜歡誰,都和我沒關係。」
李萊爾氣急回懟時崇,他就只會這一招,幼稚得好笑,「我可以找,那你也可以找呀?那你為什麼在我們分開後,屢屢向其他人打探我的消息,債款你幫我還了一部分,痞子你幫我在公安局處理了,還時不時在我的生活露個臉,陰魂不散。這個世界上和我同種類型的會有很多,相似的臉,相似的性格。你不用這麼執著於我這個人,愛上其他人或許你會更快樂一點,不用那麼糾結。」
「您真是太善良,都為我想好後路了,這麼大度。」時崇一激動一使勁,卡在架子裡的胳膊拽出來,身體疼痛比不過心裡密密麻麻的針錐刺痛,像千萬隻螞蟻小口小口地啃噬心臟,一點點凌遲處刑,要慢慢、慢慢地殺死他。
他猛地站起來,下肢還未適應站立姿態,踉蹌著往後靠在貨架上,原本張牙舞爪的野獸此刻癟氣得像沒人撿的氫氣球,幽幽在地板上漂浮著,「這個世界只有這麼一個你,你要我去哪裡找和你一模一樣的替代品。」
「所以我一直最愛的是你。」李萊爾肯定地說。
「我不要『最』,我要你只愛我一個。」他受不了李萊爾的激將法,一骨碌就把藏在心裡很深很深的話,不小心全抖落出來。
完了。底牌全擺出來了。
李萊爾仿佛被他的話嚇到,眼睛一霎不霎,巴巴地看著他,她的眼神像打火機呲的一聲迸發的綺麗火焰,在風中飄飄搖搖地撩扯時崇的眼睫,他快融化在李萊爾的視線里。
忽然,李萊爾迅疾地撲過到時崇身上,對著他的嘴角下狠勁咬了一口,舊傷疊上新傷,立刻紅腫一塊。
「痛不痛?你不相信我的時候,我心裡就是這麼痛。你對我說那些推開的話的時候,總讓我很害怕,我以為你要趕我走,我害怕有一天,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我真的會走。」她伸出兩手捂住緊緊捂住臉,低低地嗚咽。
「對不起……我。」時崇想抬起左右手去擦她臉上的眼淚,卻忘記右手早已痛到無知覺,只能用左手為她揩拭不斷滾落的淚珠。握住李萊爾的手時,他看見她臉上都是灰髒的泥土條痕,再去瞧她的手掌,都是大片破皮,生生露出血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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