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其他人更不可能,除非與自己還有生意往來的人。
他往常以價值衡量他人,如今也不得不被他人衡量價值。
在這一瞬,他是無價值的,是被世界遺落的。
時崇蓋上火機,亮光被收進鐵皮盒子裡。剛剛顫動的火焰餘溫還在殘留在外殼上,他捂緊了火機,盡力留住每一絲暖意,就像平日裡盡力抓住每一次資產翻倍的機會,那是為數不多能證明他存在的證據。
愛太虛無縹緲了,手掌撲過去想握住卻被溫度呵退,只敢遠遠地看著。
時崇想,他把李萊爾抓得那麼緊,怪不得她要難受。她本來是雲,有了愛的裝飾後,也還是那朵雲。雲最嚮往自由,所以她無法百分百地愛他,是刻在本性里的。
要滿分的愛,他現在領悟到這要求也太高了,他也無法做到人生百分百隻有她。然而刨除工作,她幾乎是他的全部。他把全部力量都載在她身上,怪不得她想逃。
或許她最好還是別愛他了。
然而李萊爾這時卻衝破門進來。
「你?」
「你順走了我的火機。」李萊爾指了指他手中的東西,「還有……我想你了。」
第59章 替代品
李萊爾拖曳沉重的腳步,與身後的洪水賽跑。
繃直膝蓋,泡濕的牛仔褲堆積成連綿群山似的褶子,膝蓋彎曲,皺痕化為冰面,冷冽地貼在傷口處。每次蹬上台階,綻開的皮肉一次次撕裂,源源不斷的血液浸紅布料,黑髒的一塊。
這點痛還不至於死人。
然而痛感和愛、咳嗽是掩不住的。
她也不強忍著,小小嘶出聲緩解生痛,整個身子攀到扶手欄杆上,借著助力一階階往上爬。
快點。再快點。
她要活著,她也要時崇活著。
鞋子踩踏至堅實的地面,她還未能放下心來,走廊外圍的柵欄被室外的大榕樹橫插進來,肥厚的樹葉堆得滿地皆是,她拖曳受傷的腿,側身擠進樹幹與牆壁中空的位置,捏緊拳頭敲擊每一間門板。
直走到第七扇門,她看見微弱的光束從下邊的細縫溜出來。
顧不了太多,李萊爾用肩膀鉚勁撞擊板壁,退後兩步做加速準備,如無角的野獸突然長出攻擊性器官往前頂去。
咯吱一聲。
木門繞著門合頁朝外旋轉,李萊爾恰如偶然翻開某本專為消遣的小說,眼球飛快地在字符上跳動,驟然被某段精彩情節抓住注意力。
時崇神色頹唐,平日裡打理得整潔的烏髮分外潦草蓋住眼睛,深墨色西服褪到另一隻手臂的折半處,手肘積疊的褶皺拘謹地苦笑,白色襯衫最頂上的衣領袒露脖頸,余剩的兩片衣料完全是水淋淋的,顯得底下的肌肉線條隨著呼吸顫動,卻不十分暴露,幾顆透明扣子將身體鎖得牢牢的,仿佛有什麼東西狂放著要衝破固禁,卻被細長門襟上的鈕扣把住。
他是被狂風暴雨濡濕的虎豹,強撐著支起四肢,維持最後的體面。
「你?」他就說了一個字,就不再往下說了,嗓音的氣勢比前幾天削弱了幾倍,眼神還十分有力,像飢腸轆轆的餓虎眈眈盯著她看,仿佛她是草叢裡逃跑得特別快的野兔。
李萊爾知道他要問什麼,「你順走了我的火機。」她指了指他手中的東西,「還有……我想你了。」
「嗯……」原本時崇還高高昂首面朝著李萊爾,得到她太過直接的回答,立刻垂下頭,像被碰觸就合攏葉片的含羞草,視線慌忙從李萊爾的臉轉移到她腿,漲紅的臉褪成冷白,嚴肅地問,「你膝蓋怎麼回事?」
「你的手怎麼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
李萊爾三步並兩步瘸腿地跑到時崇跟前,這才發現他的手臂夾在貨架堆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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