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李萊爾還沒什麼反應,時崇心裡定一定,還是決定誠懇道歉,他再也受不住她忽視他了。「對不起。」他模仿可憐兮兮、亟待被順毛的寵物,然而因為本質不是如此,究竟學得四不像。沒想到這惹得李萊爾掩口發笑,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盛了一汪圓月。
李萊爾很快止住笑容,撅著臉認真地說,「對不起,我之前對你的態度很不好。」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很鄙夷此番說法,那是時崇該的。
兩個人站在醉黃的燈光下對不起來對不起去,忽覺時光跑得飛快,才依依不捨道別。
時崇抬起手做出告別的手勢,「那我先走了。」
李萊爾用嘴型輕輕說出,「再見。」
「再見。」時崇腿邁出去了,頭卻來迴轉了三遍和李萊爾道別。
站在原地的李萊爾只是伸長手臂遙遙晃動。
等到時崇第四次回過頭來時,李萊爾的身影早就不見了,他不免覺得有點泄氣。
時崇嘆了口氣,一個人埋頭往西門街的出口往前扎去,越往外走,燈光愈暗了,而黑雲跟著他的腳步一點點的散了,月亮更發亮堂起來,寶藍色綢緞似的天空像她縴手里翻弄的布匹。如果這時她也抬頭看,那他們就是在觀賞同一片天地。
身後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漸近了,時崇的手肘被輕輕一拍,他順著轉過去卻沒見到人,以為又是哪家孩子的惡作劇,沒當回事,再轉過身去,李萊爾不知道從哪裡冒出頭來,嬉笑著看他,「我突然想起這個月還有好多事情想要分享的,請問這位先生您有空側耳聽一聽嗎?」
第48章 步步為營
聊到不知今夕何夕,時崇才從李萊爾那艱難拔身出來,鑰匙插進孔鎖,車子嗚嗚預備起步,他雙手架在方向盤上吞下住那難以抑制的喜悅。
四下寂寥,心中的不安更是焦躁地明顯。
過分歡愉背後是難掩的空虛。
別高興得太早,他對自己說,要攢著這點希望,等某天再失望的時候還能熬一熬。他總有預感,李萊爾某一刻還是會從他身邊溜走。她像浮在天邊的一朵雲,柔白綿密,沒有固定形狀,給雲朵綁上繩子它會自己從繩套里溢出來,想要伸出手去抓卻回撲了個空,雲朵碎成一縷縷水蒸氣拂過手掌,然後它在背後又自成了另外一朵形狀,悠悠地飄動。
李萊爾是自在的雲,他是站在陸地上仰望她的人,跟著跑也趕不上雲的速度,只能幹著急地看著她忽而往東,忽而往西,或者索性消失不見了,或者和其他雲融合了也未可知。
李萊爾是自由的,而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暗自上了鎖,走不了了。
也許有一天她想起他,決定來看他。
就像現在。
她突然漸長的對自己的熱情,說不定某一天霎然消失了。
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是,自己其實也拿不準李萊爾真正喜歡他的鑰匙在哪。不過沒關係,現在的他還是合乎富有或者是一切世俗上推崇的標準,他不信她不看自己一眼。
時崇長舒一口氣,將後背倚在靠背上,正要發動汽車駛向時家。自從上次和他父親時力見面不快摔壞手機後,已經有半個月時間沒聯繫。這一次時力喚他回家去,必定是打探到他在總部奪權得差不多了,想要當面挫一挫自己。他父親敢致電下戰書,他倒一點都不在怕,當場去看時力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車子在蜿蜒如長蛇的林道上起伏,繞過一大片百合花圃,他拐了幾個彎進入地下車庫,無視家裡仆傭驚恐的眼神注視,坐電梯直上庭院最高層,叩開時力的私人書房。
陳舊的油印書卷味嗆人,他捂著嘴咳了兩聲才進去,一排排貂紫烏木書架上罰站著經年保養得當的古器和書物,紙白的牆壁愈瞧愈成鉛灰色,空出來的一塊地方上掛「厚德載物」四字牌匾,飽滿又淋漓,只是那筆劃末端明顯帶著尖銳刺眼的刀刃。
這書房不是書房,是要落地腐朽泥土裡的棺材,這書架不是書架,是精打細算得哐當響的算珠盤。
「你來啦。」時力幽幽地深處飄出來,邀時崇坐在那古典榆木座椅上,椅登花式繁雜得不像舒服的家具,是要審訊犯人的老虎凳,他知道這一次時力是要問罪他的。
倒也正常,誰讓他把親爹的資產給吞了,如今時力早已經是窮途末路,也只有這點虛張聲勢的手段能看,他豈不配合地稍微演一出。
時崇岔開腿坐下,手撐著膝蓋,腰背挺直,就這麼等時力的下文。
「最近接管公司怎麼樣?」
「還可以。」時崇兀自往桌上的紫砂燒水壺裡添了些水,提到加熱器上,圓胖的壺體咕嚕咕嚕低吟。
「我不是都說了嗎?只要你聽我的,後面公司都是你的,我們何必要走到這一步。」
「這話你對時榮也說過了吧。」時崇手持茶夾從旁邊的木盤裡取出品茗杯,一個放在時力桌前,一個放在自己前面,「從小到大,也是你暗中唆使他對付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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