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表情,不會是在心裡罵我吧。」
「怎麼會呢。」
兩個人照例有來有回地玩捉迷藏,彼此隱約知道各自心事,卻怎麼也不願吐露,怎麼也不願向對方服輸。
中途意外岔到過去胡鬧交往過的事,李萊爾有點下不來台了,提出去小賣部要兩支甜筒,藉此逃離現場。上次進校園時候她就瞄見新開的便利超市。
八月天氣毒辣。
李萊爾要了兩支甜筒,左右手各牢牢握著一支。
乘著甜筒融化前,李萊爾加急趕到湖邊,卻又再次遇見那個討厭的男同學。
「小萊真的是你呀?」
李萊爾對這樣的親近的稱呼稍微感到不適應,沒有說服自己咽下去,只是面無表情。自己此刻是難得的表里如一,像一灘毫無生氣的死水。
她能具象化一切疼痛。
男同學的到來讓本該壓箱底的不愉快回憶,再次泛起。
大團大團的情緒堵在心口,她又記起來自己喪失了好多記憶,得過情緒病,吃過藥。一張張人臉閃光燈般乍現,須臾化為粉塵落地。
對方被李萊爾陰沉的臉色嚇住了,稍微有點緊張,只是一個勁地問她,「你怎麼了?」附加喋喋不休地敘述回憶過去。
「我們不認識吧。」李萊爾不願再繼續聽下去,直接大步朝前走。
「怎麼可能?你以前在學校里假裝有錢人的孩子,後面患上精神病的事。班裡面的同學都知道了。」
緊貼得嚴絲合縫的蟬蛹被撕開一條縫,燒灼的陽光強硬地透進來。
李萊爾怔怔然地看著他,反應過來後立刻回懟,「是嗎?當初我被孤立,也和你們逃不了關係。」
男同學繼續變本加厲,像面目猙獰的,「那你現在應該傍上有錢人了吧?」
一時之間各種繁雜情緒如走線混亂的繡布,捋也捋不完。
她不是最為了錢著急,最愛錢、利益等等諸類詞語勝過一切的嗎?別人繞著彎誇她,為什麼她會覺得難過呢。按理說,憤怒、恨意這些不應該充斥心臟才對,她放任過去傷痕遺留下的鈍痛,一遍一遍攻擊她。
不,她絕不服輸,至少不要在討厭的人面前失勢。
李萊爾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捂著嘴笑起來,一格格笑像鋸刀從頭到腳把男同學削成粉屑,笑得前仰後合,揚起的長髮吃進嘴巴里。
「怎麼,你還怎麼關心我和誰在一起呢,不會是被我拒絕了還念念不忘吧。不好意思啊,你如果想插隊的話,可能沒辦法了哦,追我的人排到巴黎去了。」
李萊爾鎮定自若地跨過這討厭的人形路障,仿佛身處老同學的八卦輿論中心這件事對她毫無打擊。
結果沒走幾步時崇就迎著她走過來了。
他聽到了什麼?聽到了多少?
李萊爾試圖放鬆緊繃的面部肌肉,讓自己的表情不要看起來太彆扭。
如果放在以前她壓根不在乎,可現在,她卻被一隻害怕被他堪破真面目的手所掌控,心被捏得發酸,不自覺手上的力道加大了。
時崇早就發現自己過去的事了吧。
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是怎麼想自己的?
李萊爾知道他最討厭別人騙他,誠實是多麼難得的優秀品質,珍珠般難得。
可她只是給自己塗上珍珠白燃料的魚目,近看了便能聞到腥味,瞥見泛黃的蛋白質纖維。
李萊爾自知是不完美的,可她偏偏欲求完美,欲求不得只能抄小路。
那不光彩的一面,她拼盡全力摁耐住。
沒有人會喜歡不完美的藝術品,不完美的「美」。想要登上被愛的高台,三百六十度的打量必不可少,她沒有信心接受那樣嚴苛的挑剔眼光,萬一被窺視到醜陋難填的黑洞,她會不會被整個摔下來,摔成粉碎。
畢竟經驗告訴她,任何作品只要做得不好,就必須要重頭來過。
但她是人,沒有機會拋棄前二十年時間重塑自我,只得批好自己的皮,小心謹慎地在刀尖跳舞。
千萬別被發現真面目了,要保護好自己。
她恍恍惚惚端著甜筒才走了幾步,手中的雪球在出走的邊緣徘徊。
太陽的炙烤下,甜筒早就在融化的邊緣徘徊。外力的加重更是催化了這一過程,其中一支甜筒上的雪球搖搖欲墜,倒數一二三後做跳水動作。
啪的一聲。
半空中突然多出一隻手牢牢借住。
冰冰涼涼的雪球落在時崇的掌心。
「你怎麼過來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