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萊爾沒抬頭,默默地用熱水壺溫洗了一趟茶具,「這是她當初用自己養了兩年多的頭髮,耗費心血織成的,離世前曾叮囑《錦鯉賀春》是唯一的非賣品,要好好保存。」
時崇看不見李萊爾的表情,良久的沉默後他問,「那我能要你那副錦鯉圖嗎?」
他指向李萊爾身旁的繡架,「價格你來定。」
李萊爾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五位數。」
看著李萊爾的神情,時崇直言,「六位數吧。」
*
天氣預報顯示最近一周都有小雨。
這是初夏欲來的先兆。
李萊爾起了僥倖心理,認為自己不會淋雨,沒帶傘就到了前幾天約好的地點。
跟著侍者兜兜轉轉走到路的盡頭,李萊爾進了一間私密性很好的包間,裡面的溫度開得很低,門一開冷氣撲面而來。
一位婦人背著門端坐著,根根烏黑的頭髮盤成髮髻。或許是聽見腳步聲,女人轉過上半身,帶著標準笑容上下掃視了一遍李萊爾,脖子和手腕上的首飾閃爍著寒光。
被明目張胆地用挑揀貨物的眼神挑釁,李萊爾展開笑臉迎接敵意的視線。
牆壁上歐式古典鍾發出「嗒」的一聲,劃破時間凝滯。婦人也笑了起來,嘴角咧得尖銳,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她示意李萊爾坐在她的對面,笑容依然止不住,像回南天牆壁起潮,水紋層層堆疊地垂下。
李萊爾雙手交疊,做好談判準備。
無聲地對峙了一會,對面婦人端起咖啡開始發話,直接解釋自己的來歷。家族是當地某個有名的服飾產業集團。
不用說,李萊爾也早已知道。
周氏萬華集團就是從當地走出來的大企業,一開始以旗袍服飾為主打,後來逐漸開拓業務,成立了國內的休閒女裝大品牌。
而坐在自己面前的這位婦人,這就是家族企業的主理人之一——朱瀾。
簡單利落的背景介紹後,她們很快進入正題。
「這個月本來和時家有聯姻計劃,你應該已經在新聞看到了吧。」朱瀾向李萊爾挑眉,做了酒紅色鑲鑽美甲的手指緩緩撫摸杯沿,「周已晴逃婚了,但這件婚事至少在這三個月內不能告吹。」
話畢,婦人將咖啡杯緩緩放下,瓷器與瓷器之間發出尖鳴。
隔著熱飲飄起的氤氳,李萊爾收斂神情,垂下眼吹滅咖啡杯內細小的泡沫。
「能讓我先了解一下周已晴嗎?」
既不是答應,也不是拒絕。
朱瀾從旁邊中古絕版的包包里掏出一本資料,用套著青色玉鐲的那隻手推到李萊爾邊上。
接過來,李萊爾翻開第一頁匆匆瀏覽。
紙張右上角那張一寸相片,與自己的容貌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程度。
名字叫周已晴的女孩,與自己有著近乎相同的臉,但卻過著和自己截然不一樣的生活。
「只需按著規矩來。」朱瀾轉動腕上的手鐲,「演好周已晴三個月,後續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好,那這個數應該也很簡單吧。」
李萊爾在手機上打出一串數字。
她知道自己是實際占有優勢的那一方,畢竟要找到一張幾乎相同的臉也絕非容易。
「還是很合算的吧。」李萊爾不動神色地打量對方,「我要先取一部分定金。」
朱瀾腮骨卻在微微戰慄,猶豫再三還是從包裡面找出一本空白支票,墨水筆飛快地在上面寫了數字。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你不會也抽菸吧?」
結束交易出來的時候,太陽很大。
沒帶傘,李萊爾用高跟鞋踩著樹蔭下的光粒。
她又到之前給陳明河買煙的小商鋪,離家很遠,熟知的人不住在附近,所以沒有暴露自己的風險。
她要了一款最便宜的細煙,老闆直夸陳明河趕潮流,她笑笑而過。
打火機呲的一聲擦過菸頭,李萊爾將細煙虛含在嘴裡。
這個世界有人和她擁有差不多的臉,同樣熱愛服裝設計。
可照片裡的女孩,卻比自己更能過上夢想般的生活,不用為生存耗費精力,有勇氣逃婚追求一切,甚至曾去過自己喜歡的國家留學,讀喜歡的專業。
李萊爾是硬幣反面,是見不到陽光的那一面。
她像賣魚商販一樣仔仔細細掂量秤桿,毫毛利益也要牢牢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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