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腳就要走,蔣老趕緊飄到前面擋住他,語重心長地勸說:「別衝動啊!姑娘是神仙,且不說神仙都是日理萬機的,就說她離開那麼久,現在肯定積壓了一堆事務要處理呢!」
白塵怒道:「那就可以將我,將咱們大家,都丟在這兒不聞不問?連個交代都沒有?」
蔣老好言相勸:「別急。待她空下來,應當會來跟大家告個別的。」
「告別」二字如兩把尖刀,狠狠插在白塵的心上。
是啊!
她是威儀抵擋人間妖邪的冥神,一現身便若漫天朱霞披身,令人只能仰視。
她又怎會再回到這座臨江小城,做一間小小茶樓的東家呢?
他與她之間,還能有什麼可能……
白塵從不是輕易言棄的人,胸中永遠燃燒著炯炯鬥志。
可如今面對這樣的情形,他終於生出片刻的茫然,還有身為凡人之軀的無力感。
他只是個精怪,她卻早已成神。
二人之間的差距,何止天壤?
白塵終究沒去。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救了兩次。他若這時候鬧上冥府,讓她對自己負責,豈不真成了泰山口中的「白眼狼畜生」?
白塵到廚房翻出兩壇酒,周霖一壇、他一壇。
一人一妖,在萬籟俱靜間對月飲酒。
蔣老坐在不遠處的板凳上,伴著大黑和小白的美夢。
素月流天,銀光灑滿大地,不偏不倚為所有人披上一層銀色薄衣。
白塵突然問:「你為何遲遲沒能破執?先前的那些問題,如今已不算什麼阻礙了吧?」
周霖沒有解釋,只道:「快了。」
頓了片刻,周霖反問:「你呢?你是妖,若你想要見她,應該會有法子吧?」
白塵失語發笑,吊兒郎當地指著下巴,挑眉道:「有法子啊!像從前一樣,砸毀百姓供奉冥府的廟宇、神像,他們忍不下去,就會讓她來找我了。」
周霖知道白塵脾氣不好,卻不知道他居然這麼混不吝。他吃驚地問:「砸城隍廟?閻王爺不管你?」
白塵得意地用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本尊可是妖王,十殿閻君又豈是我的對手?!整個冥界,人人皆知我是刺頭,沒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敢來阻我。」
周霖問:「她能打過你吧?」
白塵神色一尬,含糊彆扭地說:「略勝我半籌吧!」
周霖不免有些羨慕。本事大可真好啊,雖然法子缺德了些,但總歸能見到人。而他,即便破執了,估計頂多見一見閻王,沒機會見到冥神吧……
人啊,還是該早些做告別,以免分離來的太過突然,連聲再會都沒有機會說。
在這一點上,蔣老很慶幸。
大黑白日裡就沒怎麼吃東西,在第二日清晨,更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前日夜裡,白塵跟周霖一直喝到天邊泛白,而後睡在閻月的房中。又到傍晚,被楚枝的哭聲生生吵醒,這才知道,是大黑不行了。
南青請來了郎中,郎中並不會給狗看病,又說大黑年紀大了,擱人來說也就是壽終正寢了。
白塵欲用法術救大黑,蔣老卻搖頭拒絕了。
「幸好有姑娘幫忙,讓我能陪大黑走完最後的時光,我很知足了。姑娘說過,人各有命,干涉別人的因果,終將反噬已身。我無甚遺憾的。」
停雲靄靄,微月昏昏。
大黑在盛春潮濕的夜晚,咽下最後一口氣。
楚枝的淚猶如決堤一般,近來壓抑的情緒,都在大黑離去的這一刻,徹底釋放出來。
悲慟的哭聲,讓一旁的妖妖鬼鬼心裡都跟著酸澀難忍,連一貫調皮搗蛋的小白狼也被氣氛感染,不敢再胡鬧,只是依偎在大黑身旁,不斷用腦袋去拱它的玩伴。
臨江城隍廟上空,冥月對身旁的女子說:「準備好了嗎?今日是你第一次接引獸魂,本座會在旁看著,你且安心。」
女子深深吸了口氣,鄭重應道:「屬下準備好了。」
冥月點點頭,又對身後幾人說:「你們好好看著,不論飛禽、走獸,或是江海游魚和草木螟蟲,都是一樣的。」
見幾人恭敬應了,冥月揮了揮袖子。
小院平地捲起陣風,南青本能扯住楚枝後撤,擺出戰鬥姿勢,白塵也在同時蓄力於掌!
然而看到出現的幾人,白塵完全呆住了。
周遭所有人都在立在原地靜默,只有楚枝「哇」一聲就撲了上去,從抽泣流淚變成嚎啕大哭。
「東家!你怎麼、才、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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