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月還是搖搖頭,「也沒有。那時我才十歲。之後養母就讓我獨自一人在後院柴房住,不讓我再跟幾個兄弟接觸了。連大哥哥說親,都沒叫我看一眼。」
「所以那日,他們把我接出柴房,做了一桌好菜,還給我拿了身漂亮的大紅新衣,我特別高興。」
那日,她穿上泛著光澤的鮮紅新衣,吃著一年到頭見不到的燉肉,感激得直掉淚,不停說著感謝的話。
只是,養父母為何不敢看她?
「之後,我便在棺材裡醒來了。」
身上的大紅新衣不知怎得變成了一身黑衣,粗糙的雙手變成纖細白嫩的模樣,臉上還壓著個不知什麼材質的冰涼麵具,看上去像猙獰惡鬼在咆哮,嚇得她趕緊丟得遠遠的。
白塵看著她平靜的面容,心頭不禁有些微微發酸,「難怪你膽子這么小,當時嚇壞了吧?」
「嗯。」
「直到爬出棺材,我才晃過神。」
「我小時候隨養母去鎮上賣鞋,見過鎮上的一場冥婚。說是未婚配的少年橫死,需要尋一個年齡相仿、且同樣單身亡故的人作伴,否則他們的鬼魂就會作怪,令家宅不安。」
「養母說,有專門的『鬼媒人』為這些人配冥婚,還要舉行儀式宣告二人成為夫妻,最後將二人併骨合葬。如此男、女兩家的塋地里都不會出現孤墳,也就不會影響家宅後代的昌盛。」
「只是我從未想過,他們會為了給人配陰婚,故意害我性命。」
白塵聲音有些壓不住的怒火,問:「與你冥婚的那男子是誰?我去掀了他家祖墳!」
閻月眨眨眼:「不知道啊!」
白塵奇道:「你不是在棺材裡醒的嗎?身旁躺的人沒見著?」
「沒見著啊!」
閻月認真地解釋道:「我還特意找了一圈,真沒見著人!我那棺材可大、可氣派了!但只有我一個人,沒有男子。而且,那個棺材也沒埋在土裡,就在一個高台子上放著,周遭也沒有別的棺材。」
白塵一臉莫名其妙:「那總立碑了吧?碑上刻了什麼字?」
「沒立吧?」閻月回想著,「沒見著碑啊!」
白塵狐疑地打量她:「你不會不識字吧?」
閻月聞言突然一僵。
她終於又發現一個詭異的點,那就是她真的不識字!
二哥哥腦子靈光,自幼就去書塾念書了。二哥哥教她認過一些字,還教過她名字怎麼寫,但數量不多。尤其被養母關在後院之後,更是沒機會去跟二哥哥學認字了。
可是白日裡,她跟白塵上街,街上招牌上的字,她全都認得!甚至在成衣鋪時,她還掃了一眼掌柜放在桌上的冊子,只是做衣裳用布料的記錄而已。
先前完全沒察覺不妥,此刻才意識到,她不該認識的!
她何時識字了?
白塵見她傻住,忍不住調侃道:「你果然不識字!我就說嘛,辦冥婚的都是大戶人家,怎麼可能不立碑?說不準人家是在等良辰吉日呢,不料倒是讓你這『鬼新娘』先跑了!哈哈哈,等入土那天,看他們……」
閻月渾身毛骨悚然,聲音都有些發顫:「公子……」
白塵見她表情詭異,忍不住問:「你幹嘛一副見鬼的樣子?」
閻月現在聽「鬼」字就想哭,哭喪著臉問:「那你覺得……我是活人嗎?」
白塵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的額間探了探:「沒發熱啊!怎麼還嚇傻了?」
閻月又問:「我,真的,還活著吧?會不會,我已經,死了?」
白塵「啪」地拍了她腦門一下,「你還真傻了?你見過哪個鬼大早晨就抱著扒肘子啃?又有哪個鬼,能青天白日頂著大太陽上街閒逛的?鬼不吃人間吃食,也不能見陽光!」
閻月懸在嗓子眼的心落回肚子,還是忐忑不安:「那你可知,什麼人能死過一次之後,就突然識字了?」
白塵嗤嗤笑說:「見鬼的人唄!」
閻月剛緩和的表情瞬間又垮了下去,哭喪著臉追問:「為何能見鬼的人,就能突然識字啊……」
白塵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可閻月都快哭了,也不知道這話的笑點在哪?他有什麼可開心的?
白塵笑了好一會子,起身捏住她的鼻子晃了兩下說:「你這傻蛋!還真是蠢得新鮮!」
說罷,他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留閻月在原地一臉懵:「那到底為何能見鬼的人,就能識字啊?」
那個高高的山洞裡,只有一座高台,高台之上,便是她的棺材所在。周遭真的空無一物,沒有碑,也沒用貢品,甚至棺材蓋都沒釘上,否則她也掀不開。
她不明白,為何身上原本的鮮紅嫁衣,變成了那身墨色。她只知道,那衣料輕薄柔滑至極,從手臂滑落時,彷如微風拂過。
她從未見過那樣好的料子,比她的紅嫁衣還要好千百倍。所以她把那身玄衣留給李鐵柱報恩,因為她覺得,她一輩子也賺不出買那件衣料的錢。
用那件衣裳換她的命,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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