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勾起一側唇角,邪氣四溢:「不,哥哥留下。」
「哥哥」二字一出,沈城霽呆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封鎖的記憶重新被翻出,疑惑而震驚地望著謝汐樓:「你叫我什麼?」
謝汐樓沒看他,目光依舊停留在沈國公臉上。她不敢有絲毫分神,生怕一不小心失去所有對峙的勇氣。
沈國公胸口起伏,鬚髮微微顫動:「可是雪奴魂魄歸來?」
「你怎知我不是雪奴呢?」謝汐樓跨過門檻向前半步,眼眶微微泛紅,「你怎麼就這麼確定,雪奴死了呢?你是不是見過雪奴的屍體?」
沈國公退後半步,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饒是沈城霽再遲鈍,此刻也意識到事情的古怪。他的視線在謝汐樓和沈國公的臉上反覆橫跳,猶豫片刻後站到謝汐樓面前,擋住她向沈國公逼近的腳步。
「殿下,止步吧。」
謝汐樓停住腳步不再向前,雙眼卻還在盯著沈國公,說出口的話字字句句全是哀意:「我一直不願意相信沈驚鴻的死會與你有關,致使所有的證據都擺在眼前,卻仍舊像是缺少某一環,無法串聯。陸回死後,我翻看他的遺物,發現了一份被藏起來的卷宗。卷宗上說,沈驚鴻死後沒幾日,沈國公府有三個雜役因誤食毒蕈而亡。陸回找人挖開過這三人的墳墓,發現他們均是被利刃抹了脖子而亡。那痕跡右高左低,出手果斷,橫穿整個脖頸,深可見骨,是沈國公您平日戰場殺敵的慣用招式。另外,這三句屍體的手上、衣袖處有沾染火油的痕跡,衣角上也有未清理掉的稻草。」謝汐樓輕笑,不知是在嘲笑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在逃避的是什麼……陸回將這案卷藏起來,怕是想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再交給我……可惜他至死也沒等到這個機會。」
曾經以為來日方長,他還有漫長歲月可以陪著她一起找這個答案,卻終究敵不過天意。
謝汐樓的話徹底擊垮了沈國公,讓他在一瞬間佝僂起身子,一遍又一遍重複,不知在說服誰:「都是為了沈家……都是為了沈家啊!」
謝汐樓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答案,如今真的聽到了,心中倒反而輕鬆不少。
她轉身看向門外。
院中的花草樹木抽出新芽,枝頭掛著如碎星般的花苞,有幾朵耐不住寂寞先一步綻放,小小的甚是可愛。有風經過,樹葉隨風舒展,有雀兒成雙成對飛過,嘰嘰喳喳,落在樹枝上,依偎著歇息。
如此鮮活的世界,容不下陸回,也容不下她。
謝汐樓揚起唇角,仰頭看著天中耀眼的太陽,只覺得這光怎麼都驅不散心中的寒涼。
「你後悔過嗎?」她問。
沈國公心中苦澀,正要回答,再抬起頭時,哪裡還有那人的身影?
謝汐樓頭也不回地向外走,步履甚快。沈城霽追在後面,到門口時方追上。
他喊住大門處的那個身影:「你到底是誰?」
謝汐樓沒回頭,腳步只為他停留了一瞬,而後繼續前行,未留下隻言片語。
……
陸回死後第十五日,風和日麗,天氣晴朗。
似乎自那日那場傾盆大雨之後,每天都是好天氣。
朝陽自東方升起,驅散黎明黑暗時,琰王府的大門再次打開,走出的還是謝汐樓。
她穿著大婚時的正紅嫁衣,周身金絲祥紋貴氣逼人,頭頂鳳冠在陽光下閃著刺目金光,髮髻上墜著的珍珠隨步伐晃動碰撞。她妝容精緻,額間花鈿如鮮血般殷紅,莫名透出幾分詭異。
如今琰王府門楣上的白幡尚未撤去,白色燈籠入夜後還是整夜不熄,路過百姓瞧著謝汐樓今日的盛裝打扮,只覺得這琰王妃怕是受不了打擊得了失心瘋。
百姓目光灼灼,謝汐樓恍若未覺,紙鎮早將馬牽出,正站在府門口等她,瞧見謝汐樓後忍不住道:「殿下,我隨你同去吧。」
謝汐樓將懷中的匣子塞入馬側肚袋,突然問道:「府中人可遣散完了?」
紙鎮點頭:「按照您的意思,已全部離開,剩下的人皆是琰王府豢養的死士,約莫三十人,誓死追隨殿下。」
謝汐樓點頭,翻身上馬,垂眸道:「今日之行兇險萬千,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脫身。若能脫身,你去不去都無妨;若無法脫身,你跟著去也不過是白白送死。你便留在這府中吧,總要留人守著的。」
紙鎮見她堅持,無奈抱拳:「屬下定守好王府,候殿下平安歸來。」
謝汐樓不再多說,策馬向皇宮的方向奔馳,嫁衣如火,與朝陽爭輝。
此刻正是上朝的時候,太極殿前人來人往,謝汐樓在皇宮前下馬,將木匣子捧在懷中,在官員們的注視下,昂首挺胸穿過闕門,向前方那登聞鼓的方向去,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她為自己選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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