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想法隨年歲增長、隨去過越來越多的地方、隨見過越來越多的人而不斷改變,想要的越來越多,卻也越發迷茫。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這個答案只能他自己去尋找。
步思文見她不說話,垂著頭繼續道:「司掌院還說,用不了多久,書院內轉院之事會有所變化,以後怕是不能隨意轉學院了。所以,他允許魯班院十五歲以上的學子暫時離開山中,在外歷練一年後再做決斷,若確定想繼續走這條路再回魯班院,若不想,也可及時離開。我仔細思考了幾日,決定明日下山,去外面闖蕩一番。」
天空層雲滾滾,遮掩住日光,山中一切如蒙了一層灰黑色的紗,瞧不真切。謝汐樓怔怔望著,嘆了口氣:「這樣也好,一生很長,莫要心急,多走走多看看,總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路。」
步思文聽到這話鬆了口氣,突然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定會支持我!」他站起身走到懸崖邊,高聲呼喊幾聲後又蹦回原處,興高采烈道,「那謝姑娘,咱們有緣再見啦!」
「等等。」謝汐樓心中突然想到一事,眼睛亮了起來。她將項間荷包取下,將內里的銀票取出一半,數了數遞給步思文。
步思文呆呆接過:「我有錢的,不需要給我盤纏。」
謝汐樓翻了個白眼:「不是給你的,是想托你幫我做件事。最近也不知怎的,心中總是不安穩。我擔心京中有事要發生,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可我如今不能輕易出京,這事只能勞煩你了。」
步思文將銀票收好,拍拍胸口:「這簡單,你要我做什麼事?」
……
謝汐樓和步思文離開觀星台後分道揚鑣,謝汐樓溜溜達達往齋舍走,剛走到卜算院便瞧見滿院的大理寺護衛走來走去不知在做什麼。那些護衛看到她後,表情極為激動,四處嚷嚷著:「找到了找到了,找到王妃了!」
謝汐樓一臉茫然,停在原地,不敢動彈,黃石匆匆趕到,急急忙忙將剛剛發生的事告訴謝汐樓,謝汐樓聽後焦急不已,滿腔怒火不知該如何發泄,只能怒斥道:「你們為什麼不攔著他?!
黃石也是嘆氣:「堂木和紙鎮都攔不住,我們如何能攔住?」
謝汐樓沒時間和他們多說,囑咐黃石召集所有人,儘快帶他們去東峰,而她隨便尋了匹馬,點了幾個人,即刻出發,向東峰趕去。
東峰位於青岩山附近,山不高,三面環水,極為陡峭,山路蜿蜒盤山而上,一面是山石,一面是懸崖,懸崖下是洶湧河流,人不能至。
謝汐樓帶著人騎馬上山,行到半山腰處,山路越發狹窄,只能減速慢行。謝汐樓乾脆棄馬,足尖在山石上輕點,向山頂攀爬。
天空有雷聲陣陣,霎那間狂風大作,山石上的歪脖子樹被吹得東倒西歪,竟像是要折斷墜落似的。
謝汐樓眯著眼睛抵擋勁風,速度絲毫不減,攀到臨近山頂時,又刀劍打鬥聲傳來,沿著那方向走十幾步拐過一個彎,便瞧見遠處狹長山道上,陸回帶著堂木和紙鎮還有幾個穿著大理寺官服的人,與十幾個蒙面賊人鬥成一團。
謝汐樓的手掌早被山石磨出一條一條的血痕,卻像是沒察覺似的,拔出從山中護衛身上搶來的刀,幾個跳躍間便向纏鬥的人群衝去。
還差百丈。還差五十丈。還差二十丈。
眼看就要到了,眼看就要衝到陸回身旁了——
賊人將劍刺入陸回胸膛,拔出後噴射出一片血霧,堂木和紙鎮被賊人困住,無法靠近支援,山間有無力的悲喊反覆迴蕩。
謝汐樓的耳邊響起尖銳嗡鳴,眼前逐漸模糊,她似乎在尖叫在吶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的發生,看著他仰面向山崖墜去,看著他的目光轉向她,唇角是染著血跡的笑容,一如往常般溫柔。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在說什麼——
「你不該來的。」
她為何不該來呢?她只恨她來得太晚。她為何不與步思文留在院子中說話,就算被陸回撞見,吃醋生氣又能怎麼樣呢?她可以解釋啊,陸回什麼時候都會相信她的啊……
她揮刀砍向賊人,一招一式都使出全部的力氣,逼得賊人一時竟無法靠近。堂木和紙鎮等人有了喘息的機會,隨謝汐樓而來的援軍陸續趕到,頃刻間便將局面徹底控制住。賊人們見逃無可逃,有人咬破齒間毒囊,有人縱身躍下懸崖,有人尚來不及動作,便被謝汐樓的刀劃破喉嚨,隔著噴涌的血珠,能看到執刀那人通紅的眼。
那人的血落了謝汐樓一頭一臉,她像是無所察覺一般,只知道揮刀,直到只剩下最後一個人。
紙鎮冒死抓住她的手臂,用了十成的力氣,勉強止住她的動作,哀求道:「殿下,冷靜一下,要留活口。」
謝汐樓神志回攏三分,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最後一個活口,握住刀柄的手徹底卸力,刀劍落地,鏘鏘作響。
她看著那人,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沖開滿面的血污,喃喃道:「有什麼用呢?就算審出幕後真兇,又有什麼用呢?他能再回來嗎?」
她用手掌狠狠摸了下臉頰,掌心的血混雜著敵人的血,合著她的眼淚暈染了滿臉,瞧著頗為恐怖。她走到山崖邊,踩在凸起的石頭上探頭向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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