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目光重新轉向走馬燈,半晌輕聲道:「這最後一幅圖,是在宮中,時間是明德皇后離開皇宮去青岩書院前。那日她與溫平公主在後宮中嬉鬧,明德皇后闖入思政殿的院子,卻沒想到思政殿裡有人,似是先帝和——」
謝汐樓頓住,表情逐漸疑惑僵硬。
她看著燈罩上畫的幾個人,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盯著反覆確認。
與先帝在思政殿中說話的人怎麼會是陸既安呢?那日先帝與一個人在思政殿中說話不假,她闖入不該去的地方也不假,但從遠處走來,助她脫離困境的那人才是陸既安,她斷無可能記錯啊!
沈城霽不知她為何突然停住,試探著往下說:「先帝和當今陛下在思政殿裡說話,被明德皇后撞見?」
謝汐樓回過神來,遲疑著點頭:「對,只是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說來也奇怪,那時明德皇后月末十二三歲,為何這幅圖會排在這個位置。」
沈城霽不以為意:「或許是工匠繪製時出了差錯吧。看來雪奴確實很信任你,連這種事都會告訴你。」
謝汐樓乾笑緩解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
謝汐樓幫他解了困惑,禮尚往來,沈城霽再次勸道:「我說,你真的要嫁給陸回?他實在非良配,你可考慮清楚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怎麼又繞到這件事上了?謝汐樓失笑:「感情一事如人飲水,冷暖只有我自己知曉。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記住的。」她轉身向陸回的方向望去,「放心,他若待我不好,我定會轉身離開,不會流連分毫。」
「與那地方沾上關係,可不是你想甩開便能甩開的。」沈城霽循著謝汐樓目光的方向,看著陸回,唇角有嘲意,「那地方就是個金碧輝煌的大牢,用權力做誘餌,困住一個又一個人。你當他不想出去?他沒有一刻不想出去,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去?怕是只有死亡可以擺脫這一切了吧。」
沈城霽說得直白又難聽,謝汐樓只能低聲反駁:「總會找到辦法的。」
她的聲音比夜風還要涼還要輕,夾在鼎沸人聲中,幾不可聞,不知是想說服沈城霽,還是說服自己。
本就不是多麼親近的關係,不過是念在沈驚鴻的面子上多說幾句,此刻見她堅持,沈城霽也不多說,轉了話題:「吃奴可還好?」
提起吃奴,謝汐樓不自覺揚起笑容,雙眸中全是溫柔:「可好了,胖了不少,成了王府里的霸王。這些日子看上了膳房捉老鼠的狸花貓,整日裡追著人家到處跑。」
沈城霽也笑起來:「真是個小沒出息的,哪有半分國公府貓的氣勢?」
二人又聊了幾句,沈城霽被陸回的目光盯得渾身難受,準備告辭:「按理說,你算雪奴的好友,你和陸回的婚儀我該去討一杯喜酒喝才是,但最近祖父身體越發不好,夜裡總是驚醒,每頓飯也用不了多少,那日我未必能到。今日既然遇到,便提前祝你們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謝汐樓趕忙問:「可請過御醫?」
沈城霽點頭:「太醫院的御醫們都來過,年前也延請了楊院使過府,都說是思慮過甚,油盡燈枯,若好好將養,還能過個一年半載。」
謝汐樓呆住:「怎麼會這樣?我上次去時,還沒有這般嚴重……」
「自雪奴走後,祖父心中似乎藏著什麼事,這事他不說,我也不能問。或許每個人到這個年紀,都會如此吧。」沈城霽不願多說此事,指著陸回的方向,「那人等你很久了,快過去吧。祖父時常念叨著吃奴,改日可帶著吃奴來沈國公府。」
說完,他拍了拍謝汐樓的肩膀,轉身離開。謝汐樓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徹底遁入人群,還站在原處沒有動作。
「和兄長相見不該高興才是,怎的又哭喪著臉?」
謝汐樓回過神來,陸回不知何時已走到她的身邊,她將剛剛的事說與陸回聽,末了眼神中有掩飾不了的哀傷:「我幼時在沈國公府中時,是祖父親自教養我的。我的功夫是他親自帶著我練的,我的字畫是他親自請的名儒教導。我與他呆在一起的時間,比阿爹和阿娘可久多了……如今他久病纏身,性命垂危,我卻不能光明正大陪在他的身邊……是我不孝……」
陸回沉默,不知該如何安慰,也不知該不該安慰,只能不痛不癢地道:「沈國公可比你想的要堅強得多,他若能放下心結,定會痊癒的。」
「是啊,若是能知道這心結是什麼就好了。」
謝汐樓長長嘆息,一轉眼,終於瞧見了那串被舉了很久的糖葫蘆,視線往下挪,舉著糖葫蘆的手因為長時間暴露在寒風中,已然發紅,謝汐樓心疼不已,趕忙接過糖葫蘆:「你傻呀,問店家要張紙包著就是了,何必一直舉著呢?」
陸回毫不在意被凍紅的手,笑得溫柔:「若用紙包著,定不如現在這般好看。」
謝汐樓撲哧一聲笑出聲,只覺得這人往日不是挺聰明伶利的,今日怎這般傻得可愛。她正準備咬下第一個糖葫蘆,頓了下動作,將糖葫蘆舉到陸回嘴邊:「獎勵你吃第一個。」
陸回搖搖頭,將糖葫蘆推回到謝汐樓的唇邊:「我不喜歡這甜膩的玩意兒,你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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