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種種如晾涼了的湯藥,苦澀難入口不說,其中真心和情意皆被踐踏。謝汐樓強忍著如刀割的心口,盯著月琴,輕聲道:「你可知當年她為何只帶柳琴不帶你?因為那一趟行程輕車簡行,公主都只帶了一個侍女,你家小姐如何能越過公主去?院中的貼身侍女只有你和柳琴,你自小吃不得苦,不肯學武,遇到危險無人護你豈不白白送命?柳琴卻勤勤懇懇習武,耳目靈光,遇到危險能應對,這才是她選擇柳琴而放棄你的理由。」
月琴怔怔看著她,淚水停在眼眶,似是忘記了要淌下。
往事已成定局,有的事多思無益。謝汐樓不再去糾結月琴當時在想什麼,為何要那樣做,只平靜地問:「你說的那個,讓你給明德皇后下迷藥的『他』是誰?」
月琴喃喃道:「二爺……沈仲廣。」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謝汐樓並不震驚,只譏諷道:「明德皇后從未同我提起過,你與她二叔關係竟這般要好,好到為了他一句話,赴湯蹈火,只換了一個做妾的機會。」
月琴臉上浮現羞愧之色:「我……愛慕他。小姐去青岩書院那些年,我想著小姐喜愛南方的吃食,恰好二爺有公務在身,需要南下,我便曾隨他一道去了,想要去那裡拜師學藝。學最正宗的手藝。後來,慢慢地……慢慢地我就不想和二爺分開了。小姐從青岩書院出來前,我先行返回華京回了沈府……那半年是我這一生中最最難熬的半年,小姐與柳琴不在,二爺也不在……好在二爺很快調任回華京,我們才又能呆在一處。」
謝汐樓遲疑:「你們那時可已有了夫妻之實?」
月琴輕輕點頭:「是。二爺許諾我,定會將我從小姐那邊討要過來,迎娶我過門……可小姐慣不喜二爺作派,更不可能答應讓我去給他做妾……我們一時半會也沒有很好的法子……後來,太子成了皇帝,小姐也從未過門的太子妃成了未過門的皇后。眼看著婚儀將近,我若隨著小姐入宮,此生怕再無法和二爺廝守,於是,二爺便有了那個計劃……」
謝汐樓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二叔沈仲廣不止脾性與沈家人不像,就連家務事上也不似沈家人。沈國公一生只娶一妻,妻子死後再未續弦,至今孑然一身;她的父親沈伯疆,也只娶了她阿娘一人,府中無妾室。反觀沈仲廣,妻妾成群,喜去花街柳巷,她確實不會將貼身侍女嫁給這樣一個人做妾。
謝汐樓嘆了口氣:「你除了給全院人下藥以外,可還做了什麼其他的事?」
月琴頭搖得似撥浪鼓:「沒有,二爺只讓我想法子下藥,其他的事都由他來做,連下藥的日子都是他告知我的。」
「那大火可是沈仲廣的手筆?」
月琴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我也曾問過二爺這個問題,可二爺否認了這一點。我不願惹他不悅,便也沒再多問……」她抿了抿嘴唇,猶豫著再次開口,「那火約摸著與二爺並無關係,前幾日夜裡,我曾聽到二郎在睡夢中大喊,『別放火,院中還有人』,而後滿頭大汗掙扎著醒來。我猜他夢中的情形,應該正是聞鶴軒起火的那日吧。」
謝汐樓正思考著月琴說的話,分辨著她話中的真假虛實,又聽到她的聲音響起,似充滿困惑:「明德皇后的案子不是早已了結了嗎?為何還要翻開來查。」
謝汐樓沉默片刻,才回答道:「這案子在你心中了結了嗎?」
月琴咬緊下嘴唇,沒有開口。
謝汐樓笑起來:「真巧,我同你一般。」
……
從月琴的住處離開時,謝汐樓心中是說不出的難過和釋然。
釋然於月琴不是真的想要殺害她,難過於月琴竟為了去給一個男人當妾而背叛了曾經的她。
今日天氣陰沉,天黑得格外的快,從月琴處出走出時尚還有微弱天光,到前院時已然需要提上燈籠。
陸回看她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正想著如何讓她高興些,一轉眼便瞧見堂木提著的燈籠,生出一計:「上元節燈會還未結束,我也有多年未湊過這個熱鬧了,夫人可能賞臉陪我同游?」
燈會有什麼好玩的?謝汐樓心情煩悶,只想回被窩裡縮著,剛要拒絕,一抬眸瞧見陸回含笑的眼。
他哪裡是自己想逛燈會,而是瞧見她心情不好,想陪她散散心。
謝汐樓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擠出一個笑容:「那等我回去換身衣服。」
她今日穿得隨意,全是最舒服的衣裳,看著卻舊舊的,不怎麼起眼。
陸回聞言搖頭:「你我二人悄悄去,只為賞花燈,何必穿得那般招搖?便如尋常百姓一般,才有趣兒。」
身邊侍女遞來一件海棠紅的披風,陸回接到手中後為她披上後,繫緊繩帶後牽著她的手便往外走:「聽紙鎮說,東市酒樓出了新菜,正好去嘗嘗,若是不好吃,回頭定要找他討個說法才是。」
謝汐樓低頭瞧著這極為扎眼的披風,無奈又好笑,心情倒似隨這海棠紅一起飛上枝頭,輕快不少。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