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屋裡坐定,沈德齡在門口脫下了蓑衣,露出裡面一身泥濘的青色官袍,見姜貞看著他,沈德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住,原想早些來,但衙門裡有事耽誤了。」
他神色自若,一時讓姜貞迷惑了。若真是做了虧心事,怎麼能做到如此鎮定?
沈德齡捧著熱茶,關心地道:「貞貞,你何時來的盛京?聽我內人說有一個姓姜的小姐來找我,沒想到是你。」
話中又驚又喜,實在是找不到一點偽裝的痕跡,仿若他們真是許久未見的親人。
姜貞掩飾住眼底的波瀾,順著接話道:「我去年冬天隨夫君來京中參加會試,也是恰好聽說沈叔叔在京里。」。
沈德齡面露驚訝道:「夫君?貞貞,你何時嫁的人?」。
「今年三月剛成的親,他是揚州人士,是今年的榜眼叫陳恕。」
好似真在向久違重逢的家人介紹夫君一般。
沈德齡遺憾地嘆道:「可惜我那時去你家中找你,你祖母說不知你去了何處,若非如此,你成婚我定是要送上一份厚禮的。」
聽了這話,姜貞眼底逐漸清明。
起初她還有幾分僥倖,或許沈叔叔真是不知道她去了揚州,也跟爹的事沒有關係。但沈德齡偽裝的太過,反而露了馬腳。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將祖母接到了揚州,祖母說過,當初她離開揚州之後,祖母對外只說她掉下河淹死了,自己再沒有回過原武縣,而是去了鎮上的姑姑家住了幾年。
一滴雨水順著沈德齡的下頜,「啪嗒」一聲滴落在桌上。
姜貞噙了笑道:「沈叔叔,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今日你我能夠重逢也是幸事,我叫了好菜,咱們好敘敘舊。」
沈德齡連忙擺手拒絕,「今日不可,我家中還有事,改日再請你和你夫君一起來我家做客。」。
言罷,他喝了兩口熱茶,便起身要走。
姜貞體貼地道:「既然如此,那過兩日我夫君休沐,再與沈叔叔說話。」
送他到了門口,沈德齡匆忙地穿上蓑衣,剛要邁開腳,便聽見姜貞在後面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沈叔叔,我這幾日忽然想起,爹離世前,曾留下一封書信,說他遺落了一件重要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
沈德齡驟然愣在原地,剛拿起的斗笠「啪」地摔落在地上。
他背對著姜貞,雖然極力克制,但姜貞仍能看出來他在顫抖。
沈德齡蜷縮在袖中的手緊緊攥成拳,好半晌,才努力壓住自己聲音中的懼怕,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是嗎?貞貞知道大概是什麼嗎?」
姜貞聲音極輕,「我記不清了,好像是有關什麼大事的記錄,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沈德齡心中困惑,姜和死後,他前前後後去姜家找了那麼多次,都沒有找到那本帳簿,難道說姜和真的把那東西留給了姜貞?
會不會是姜貞在誆騙他?
沈德齡心裡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念頭。
不會的,姜貞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單純,她看著他時的眼神,還是充滿了信任。
何況,姜和死時她還小,根本就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沈德齡捏緊的心稍微鬆懈了一些,故作輕鬆地誘導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爹當年離世後,衙門裡少了一本冊子,記錄的不過是些水利之事,雖不是很重要,但畢竟是卷宗,應該收到庫房,如果你能找到,就拿來給我吧,我好還給朝廷。」
果然,慌中生亂,姜貞即便沒有做過官,也知道這話中有許多漏洞,不過她面不改色地答應了,目送沈德齡再次深一腳淺一腳地離去。
掩上門,屏風後藏了許久的男人才徐步走了出來。
姜貞和陳恕對望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訝。
「先回去。」陳恕怕走漏了風聲,低聲道。
回到陳家,方才的纏綿小雨變成了大雨傾盆,斗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瓦上,掩蓋了二人本就細微的話語聲。
姜貞緊張地握著陳恕的手,顫著聲道:「恕哥哥,果真跟他有關係。」。
儘管她早有準備,但沈德齡還是讓她的心裡忍不住沉痛,他實在是偽裝的太好,讓她曾堅信不疑,姜貞更害怕的是,爹當年有沒有意識到,沈德齡是這麼一條披著羊皮的狼?
二人交握的手心一片濡濕,他們都真切地感受到,一張天羅密布的大網,正罩在他們頭頂。
陳恕從窒息的氛圍中清醒過來,低聲分析道:「你使計套出了他的話,但是他應該沒有淨說真話。找的或許真是什麼冊子,但一定不是記的水利之事。你仔細想一想,岳父當真沒有給你留下過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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