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笑道:「二爺過分小心了。」
學政只是主持院試,評卷可不是他,即便是舊識,也不妨礙什麼。
陳明修卻皺眉道:「娘子,不得不小心吶,你忘了,我前面那位,是如何落馬的?」
江氏臉色頓時一白。
按理說,陳明修資歷不夠,雖在高郵有治水之功,但前任通判胡善瀧若不是犯了錯,決計輪不到陳明修坐上這個位置。
胡善瀧年近五十,在揚州府已經熬了十年,只待長官退位便可平步青雲,但正值升官的關鍵時候,他被捲入了一遭科考舞弊案,他的小舅子給幾個考生作保,其中一位考生院試時藏紙條於蠟燭芯中作弊,胡善瀧因此被牽連罷了官。
陳明修唏噓不已,「經此一事,今年朝廷定然會盯緊揚州府,我是再謹慎都不為過啊。」
三品以上的京官有許多,皇上偏偏派了個與他曾為同僚的曾堯過來,難說是不是一場試探。
虹園素心堂中,老太爺與陳恕也正說起去年的科考舞弊案,他正襟危坐,肅然道:「取中生員,便可免差役田賦,故有人為此不擇手段,恕哥兒,你的品行我從不懷疑,只是考場之上,亦要學會自保。」
陳恕這麼多年不曾去過外面的學院書堂,但整個揚州府卻鮮少有人不知道他的。
少年天才,有人想看他摘得桂冠,亦有人想要他跌落塵泥。
陳恕拱手稱是,老太爺眉宇之間卻不太放心。
「行了,你回去好好準備,盡力即可。」老太爺拍拍陳恕的肩膀,朝他微微頷首。
陳恕離去之後,老太爺才悠悠嘆了口氣。
他知道恕哥兒他爹這些日子為了避嫌,已經快住到衙門去了,曾堯來請他吃飯也不敢去。
這是還沒看透皇上派曾堯來的深意。
曾堯是萬泰元年的進士,現任戶部左侍郎,曾堯的背後,是當今首輔王啟恆,派他來揚州府,多有監察之意。
但目標定然不是修哥兒。
老太爺眉頭緊蹙,但願那幾位太歲鬥法,不要誤傷了恕哥兒。
無論如何擔憂,八月初八,陳恕踏進了考場。
院試一共三日,從第一天起,陳府中的氣氛便十分緊張。
下學之後,姜貞與陳瑩去虹園領回鸚鵡牡丹,老太爺嫌牡丹老是與他的翡翠打架,勒令陳瑩把它帶走,本是陳瑩期待已久的事,但陳瑩卻提不起興致。
姜貞幫她提著鳥籠,詢問道:「怎麼了瑩瑩?我見你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
陳瑩抓著姜貞的胳膊,緊張道:「貞貞,你說二哥會不會考不中啊?」
話一出口,她連忙呸了幾聲,「不作數不作數,我胡說的。」
她雙手合十,十分虔誠道:「文殊菩薩,都是小女子胡言亂語,您千萬不要怪罪我二哥。」
姜貞被她逗笑了,心裡不解,恕哥哥學問那麼好,怎麼大家都這麼擔憂?
連二夫人都去陪老夫人念佛經了。
過了幾日,姜貞才知道大家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
院試考完不久,陳恕還沒歸家,就聽說有一位劉姓童生被人檢舉,說是冒籍參加院試。
曾學政當場下令徹查,果然查出,劉童生確實有違規制。
劉童生是外省人,當朝規定,外省人參加本地考試,必須取得當地省籍十五年以上,劉童生其父是一小縣的縣令,但在揚州做官還差一年多才滿十年,因此按規矩不可參加揚州院試。
曾學政當即將此事上報了朝廷,因受劉童生牽連,本來已經考完的童生們都被暫留在衙門中,一一核實了身份才放行。
陳恕歸府之時,已過了八月中旬了。
因陳恕在外,前程未卜,陳家今年的中秋也沒有辦,只是各房自己聚了聚,陳二爺和江氏更是沒有
心情,索性只發了月餅桂花釀,並未設宴。
陳恕全須全尾地回來,府里這才有了生氣。
陳家人都聚在虹園,等陳恕一進來,目光便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姜貞也順勢抬眼。
陳恕一進來,她便嚇了一跳。
他仍穿著出發那日的那身月白長袍,衣物雖還算整齊,但臉色卻十分憔悴,薄唇毫無血色,平靜的眼神中透著疲憊。
「太爺爺,孫兒回來了。」他拜倒在老太爺身前。
老太爺忙叫人扶起他,長舒一口氣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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