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看著他的神情,一時沒猜出來是動搖還是賭氣的話。
想著不管怎麼,就算他不答應她也沒損失,說出來就當賭個運氣,便趕緊掰著手指頭,一個個數道:「...金人作亂,邊疆不穩?...虞蓮鶴唯恐天下不亂,我要回去教訓他?...還有就是,韓侂胄殺害我爹的真相,我必須要去查清?三哥你不知道,對我來說,雖然報仇最重要,但查清當時的真相也是很重要的呀...」
雖然在上饒也可以查吧,但是和辛贛在一起,讓她總是每時每刻都心緒被他牽動,甚至有時無法專注於調查的事,只想停留在家裡,度過時間。
這感覺太過陌生,蓮心無法忍受。
辛贛點了點頭。
半晌,才輕聲說:「這麼多啊。」
原來你想了這麼多原因來說服我啊。
真相如此重要。
可是偏偏關於你想出這樣多理由來說服我的目的,這個真相,卻叫我難以面對...
是直到這個時候,蓮心這才注意到辛贛神情不對的。
她心下一涼。
完了。
當她站在原地,冷靜下因為意外之喜而發昏的頭腦,當她看著辛贛半閉上雙眼、明明沒有什麼表情卻能感覺出他內心裡幾乎要到崩潰邊緣的模樣,才想清楚自己方才說出的究竟是什麼話。
都說幾十天就能形成一個人一生的習慣,那麼誅心是不是也會逐漸變成人的習慣呢?
因為天真,所以誅心;因為天真,所以被辛贛包容無數次,所以從學不會改變。
她就是這樣不停地做著劊子手。
蓮心不知自己的心下為何會忽然出現這種焦灼若焚的痛楚,也想不清楚,只知道趕忙伸手去拉辛贛的胳膊,「不是的,三哥,我不是...」想解釋。
手卻被他向右邊一避,躲開了。
「原來飛蛾撲火,是這樣一個撲法。」
辛贛甚至已經不會露出傷痛的表情了,他只是平靜著,甚至覺得有些有趣,淺淺笑了一下。
柔軟的嘴唇,柔軟的心意,像牛皮一樣彎折,起了皺褶。
辛贛連眨了幾下眼睛,他的眼睛對著夕陽最後的一點餘暉,也明亮得宛如有火光在內一般。
隨後他仰起頭,手要往額頭上撫。
就在他要碰到額頭上時,手上忽然傳來被人捉住的觸感。
辛贛沒掙扎,也沒抬頭。
只輕聲問:「怎麼了。」
「我...」
蓮心緊緊抓著他的小臂,想說什麼又沒說。
她只是不停看著他。
天際幽藍,所以蓮心和辛贛身上一色的月白衫子更顯得發出濃藍。
相交疊的衣袖,幾乎混為一色。
蓮心也想和辛贛貼得更近、更緊,恨不能合成一個人,才好叫他知道她從沒有故意想傷他的意圖。
可叫人惘然的是,這永遠都只是她固執的一意孤行。
她永遠是孩子,永遠以為自己的話只是對話,交流的媒介,而不會進到人的心裡。
可在不知不覺間,她的話早就成了刀,叫人遍體鱗傷,殺得人片甲不留。
辛贛垂著眼睛,沒有看蓮心。
「蓮心,到了現在,我們不應該...」
同時,他的手想把蓮心推下他的腿。
而不知為什麼,這個推開拒絕的動作比方才他的神情還更叫蓮心滿心焦急、五內俱焚。
「別再說了,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只是想,要是我們能一直停在現在就好了。」
蓮心愈發努力地頂著辛贛推開的力氣,去將膝蓋壓在他的腿上,想要抱著他的脖子不鬆手。
她不能永世做他的妹妹嗎?
沒有爭執,沒有流淚,沒有失去的危險——讓恐懼是一柄劍吊在絲線上,永遠懸在她的頭頂。
「是嗎?」
辛贛躲開她的手臂和嘴唇。
蓮心簡直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時候,他還能冷靜地反問她,「所以,你想要一邊拒絕我,一邊還希望我能不要娶妻,一直待在你身邊,是這個意思麼?」
脖頸歪了歪,又再次避開蓮心的嘴唇,「蓮心,你別這樣。回答我。」
蓮心觸碰不到他任何一片皮膚,也被這樣的推拒弄出了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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