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淲沒怎麼看棋盤,注意力也不在棋上,隨意扔下了一子,笑道:「哎,你這話可就傷我的心了啊。我關心一起長大的弟弟妹妹,怎麼就算『多餘』呢。」
「妹妹...」趙蕃將棋子夾著,仍在斟酌,久久不落子,「你確定你是把人家當作妹妹沒錯,對吧?」
片刻,趙蕃終於想出了下一步棋,落子,又一次開口,「你這個『妹妹』,小時候是黏你黏得厲害,但現在已經不是小時候的樣子。你別粘連不清,明擺著人家和三郎走上正路了,還去攪擾人家。」
韓淲仍維持著趙蕃一落子就立刻跟上的胡攪蠻纏棋風,而口風也沒好多少,「我哪裡胡攪蠻纏,只不過招人愛了些,也不能叫我因此避著人走吧。作為哥哥關心都成『攪擾』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自己說著也覺得可樂,便捧著肚子笑。
趙蕃今日講話卻不留情面,「...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適應小蓮心長大了和三郎更親近,你可以做些事情沒問題,但別給人錯覺、別耍弄人家真心。」
「你真此心澄澈的話,下次小聚,把你和晁家女孩子的事告訴所有人。」
韓淲沒答「晁家女孩子」的話,只道:「無緣無故,我為何要這樣?好你個昌父呀,就會向著三郎說話,揣測我。我多大的人了,和一個妹妹年紀的小娘子能耍弄什麼?」
能耍弄什麼...你和三郎兩個人,脾性從小就有顯現,一個萬事不過心口耳,一個執著之心幾能穿石。
但誰也沒想到,人長大了,自詡灑脫的人有時對自己不誠實,執著的人反而看得清內心。
思考的間隙,趙蕃看了一眼滿面不在乎的韓淲。
像你,打小的脾氣就是追求灑脫過了頭,想要的從不說想要,失去的反覺得珍貴,我還能不知道?
你們兩個若因此對上,真不敢想像是什麼樣的災難...
棋盤上黑色蔓延,韓淲已顯頹勢,趙蕃便也懶得和這極少認真的好友對弈下去,將手中的黑子扔回瓷瓮,另擇了個話題,「罷了,反正我知道你已聽懂我的話了,自己好好想想吧。對了,你知道三郎最近在忙些什麼嗎?看他房中的人進進出出的。」
「確實。常常有外客到訪。」
韓淲沉默片刻,忽略了趙蕃前半句話,只摸著下巴,用慣常的表情思索,「但三郎離開臨安府後,是不該有這麼多外客的呀...」
韓家和辛棄疾的帶湖莊園離得近,近日,他日日去帶湖園子裡作客,十次里總能遇見兩三次辛贛與操著一口並非本地人口音的人交談。
上饒講吳語,與他講話不同,只有臨安府的人才有那種口音。
而在這臨安府不太平的關頭,辛贛為什麼會和臨安府的人交往如此密切呢?
唉,罷了罷了,總歸三郎在大內行走一趟,已經在官家面前掛了名號,大約不得不用公幹的名頭才能出來,也能理解。
想不通便不想了,想想最近更大的一樁新聞。
——因為聽說了辛棄疾被迫辭官隱居的事情,陳亮、陸游和朱熹即將來到上饒作客,與眾人一同度過除夕。
「...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①」
事實上,和「陸游到來」這件事比起來,可能還是「陸游作詩」對於蓮心更有震撼力一些,她扔了筆,連信都不寫了,只在榻上直起身子,「陸伯父又開始寫悼亡詩了?!」
「本來也沒停呀。誰不知道,陸公辭官隱居這一年裡,又有不少佳作。文壇眾人都對他頗有褒揚呢。」
外面下著雪,噼噼啪啪有竹子被壓彎的聲音。
風也從窗縫裡漏進來,葉葉灌好湯婆子,往坐在被衾堆里的蓮心懷裡塞,「蓮小娘子,你又生氣啦?不至於吧,反正在臨安,你不是已給唐大娘子洗清了名聲,叫大家知道她不是因為陸公才鬱鬱而終的麼。這就差不多了,總不能真連悼亡詩都不讓人家寫吧。」
好歹人家也是一對真心實意過的鴛鴦,咱們外人何必如此義憤填膺呢?
葉葉小心地打量蓮心,試圖用眼神傳遞出不好說出口的意思。
是啊,過去確實是真心實意。
可真心實意不代表真的是好事。有的人的真心實意,更像愛憐自己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而不是愛憐一個真實的人。
你見過顧影自憐的人,會真的伸出手去觸碰水中影嗎?
...陸伯父為唐大娘子如此神傷,可他真的為唐大娘子做出過什麼呢。
蓮心看著案上茶盞中升起的裊裊水霧,默然不語。
想到臨行前曾去到李月仙母家的一番長談。
那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李月仙緘口不言卻滿面焦急,一定要把她拉到李家中。
本以為最多是事情終於解決後的輕鬆告別,但卻沒想到會聽見從未意料到過的陳年往事。
「——唐琬和唐二娘子你竟根本不是親姐妹?」
蓮心大驚,「看之前你們母女為了唐琬之事來回奔走的樣子,就是親姐妹怕也難做到這樣,現在你卻說你們根本不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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