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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心嘆一口氣。

隨即她想到什麼,自己又振作起來。

至少現在和之前已有了區別,不是嗎?

放在以前,她哪敢想像冰雪似的辛贛會露出這種火焰一樣的灼燒端倪呢?

蓮心便又高興起來,嘿嘿笑著,推著辛贛上了馬車,自己才隨之跳了上去。

辛贛沒得到回答,也不再問,只支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風景一路倒退,將幾人推著,一路到了上饒。

...上饒氣候宜人,最是修養的好去處。

但這處盤踞著許多隱退高官的寶地,卻並不能救回呂祖謙風燭般的性命。

從呂祖謙的病榻前退出來,幾人都沉默了。

在這個季節里,上饒的空氣比臨安要濕潤得多。

走在雨霧似的空氣里,含氧量逐步下降。仿佛光是正常呼吸,就要比別人用掉更多的力氣才行了。

大家便都安靜著,披掛了滿身的朝露,在空氣里跋涉。

蓮心左看看,右看看。

左邊韓淲的表情痛苦,右邊辛贛的神態凝重。

韓元吉與呂祖謙交往甚密,作為兒子、學生的兩人自然隨之也與呂祖謙都有多年的情誼,亦師亦友的關係下,見到呂祖謙日薄西山,心裡自然不會好受。

她便不敢多嘴與他們玩笑。

只是自己思索著方才的場景。

病榻上的呂祖謙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

只有見到過真正病危至此的人,才能明白為什麼人們管病入膏肓的人叫做「行將就木」。

不光像是下一刻就要躺進棺木,他的臉色灰敗得簡直像自己也要變成一塊木頭一樣。

那樣的慘然,叫蓮心這個與他沒見過幾面的人都忍不住哽咽。

不過。

蓮心的思緒飄散著,想起方才的屋中。

除了神色擔憂、凝重的韓淲、辛贛、韓元吉等人,屋中的另一個人卻面色麻木,並不顯出什麼特別的神色波動。

——彼時韓元吉的妻子坐在另一邊的榻上,冷眼瞧著眾人,並不發一言。

而由於她向來是個閉門不出的性子,故而就算蓮心曾在上饒韓元吉家很借住過有一陣子,卻也並沒與她打過幾次照面,更不要提與她相熟了。

心裡疑惑著,蓮心看看身邊人的神色,還是再次吞下了想問的問題。

她捏了捏辛贛的手,擔憂地看著他的神色,又轉頭看看韓淲。

韓淲沒有什麼反應,兀自出神;

辛贛則對蓮心的目光有像被暴烈日光照到似的反應。他從方才的狀態里掙出來,回看蓮心。

蓮心握緊他的手。雙眉蹙起,仰臉看著他。

空氣太濕潤了。

滿地的青苔,滿眼的雨,滿臉的汗和水。

辛贛看著蓮心,站住了腳,伸出手。

手指尖的雪白色只是一道晃神的亮光。

而他慢吞吞的,開始拿衣袖給蓮心擦臉。

蓮心閉上眼睛。

被水氣凌亂黏在臉上的碎發被一一理好,收攏到鬢角。

被遮擋了的視野逐漸回復清晰。

蓮心再次睜開眼時,看著平靜的辛贛,嘴唇不禁動了動。

良久,她輕聲說:「三哥,我就在這裡呢。我會一直在這裡的。」

辛贛的手指擦過她的眼下。

半晌,他輕輕「嗯」了一聲。

蓮心看著他,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只是為了這一刻辛贛微笑的臉,她就願意永遠留在他身邊。

...

然而蓮心沒想到的是,到了第二日的眼下,她會發自內心地希望自己從沒說過這句話。

「不不,我不在這裡!我要回臨安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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