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辛贛卻沒有什麼特殊的神色。
——該知道的事實,從蓮心那一晚說出的話中,他早就知道了。
眼下能又用如常的態度面對蓮心,自然是已經逼迫自己接受了該接受的事情。
「日落西山,該回家了。」
辛贛將東西收好,叫蓮心一起回家,「正好回家我有事與你說。」
蓮心本正看著辛贛手上的繃帶,聽到這話卻是一凜,隨即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他:「...何事?」
辛贛隨意道:「此處人多口雜,回去再說吧。」
說著就要接過蓮心手裡的詩稿——方才她又與李月仙意外從詩稿里挑出了幾首唐琬寫給第二位丈夫趙士程的情詩,其情意綿綿,叫兩個力圖證明唐琬的情感歸屬並非陸游的小娘子萬分驚喜,當下將詩稿寶貝地夾在幾塊信紙大的練字石板上,生怕信紙被弄皺了去。
而蓮心卻忽而心生警惕。
這樣含笑的眼神,這樣多情的注視...三哥是想做什麼呢?
他想將此事向辛棄疾和范如玉稟明嗎?
那麼,到時候她若拒絕,她和辛家的情分又該如何才能延續下去呢?
千防萬防,最害怕的事還是要發生了。
蓮心滿後背都是冷汗,大腦飛速運轉。
她伸手抓住了即將離去的辛贛的衣袖。
「——三哥,此次彈琴,是我之前情況緊急,答應了朱娘子。我知道你前段時間說的話,你輕易不願意總像街頭賣藝的一樣在那裡召之即來,給人彈琴。日後,我不會再這樣把你彈琴當作籌碼許諾給別人。」
聽了蓮心的話,三郎懷抱著琴,抿了一下唇。
他看向她,搖了搖頭。
即便神色略有些憔悴,仍不掩他光彩照人,講起話來照舊有種不疾不徐的*調子,玉石相撞一樣,柔潤動聽,仿佛沒有經歷過這幾日的勞頓一般:「你我之間,何必分彼此。我去御史府上,本也是為了你的事。」
「我就怕是這樣。」
三郎的善解人意不光沒有令蓮心放鬆,反而令她愈發不安。
方才在心裡預演的不好的預感成了真,她心下焦躁難言,語速都跟著變快了,「三哥,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與人交際,但不能是為了我呀。就像是湖面上的浮萍。如果沒有自己紮根的根系,又如何能生長存活得長久呢?何況...」
說出的一個瞬間,蓮心仍猶豫了片刻,可到底失去一些東西的恐懼感壓過了那種莫名不好的預感,她仍繼續了下去,「何況你應該知道的,我們之後也不是永遠在一塊的,我還是希望你能多為你自己考慮一些...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看長遠一些。」
她說完了,雙眼立刻緊盯著三郎。
就像上一次說出「朝夕相處的表兄妹更不該在一起」的真心話一樣,蓮心又感覺到喉嚨里出現了那種莫名的焦灼乾渴的感覺,還有那種必須在三郎臉上看見他沒有任何波動才肯罷休的急躁。
她仍不知道這種感覺是為什麼出現。
但至少這一回,她知道那種急躁沒有被滿足後的痛苦是什麼感覺了。
三郎臉上的表情在聽見她所說話的那一瞬變得很陌生。
那種陌生,甚至不是悲傷、憤怒或痛苦,不是五官的變化,不是臉色的變化,不是任何,而是他的面上逐漸籠罩上的一種神態。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消失,天地之間只剩下呼吸聲。
陰雲一樣的輕蔑,逐漸漫溢上他美麗的五官。
「蓮心...」他輕聲說,狹長漂亮的眼睛輕微地眯起來,眼睫處聚集,像一筆濃墨。
三郎的那雙眼睛從來沒有這麼亮而銳利過。
或者說,明明第一次見面時,他尚有如此冰雪般的高潔姿態,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蓮心再沒有見到過他面上的這種神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蓮心大口呼吸著,望著他。
是打那次共同抵抗米商奸計後?是從上饒朝夕相見,共度了幾個月開始?
還是他在生死攸關之際,他們的那一番長談開始呢?
時間和呼吸在對峙中冷凝。
「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看我的。」
三郎這次的聲音甚至都沒有像上次一樣變化了,他只是用往常的聲音,非同尋常的神色,看著她,詢問她,「我是會像你所害怕的那樣想、那樣做的人嗎?你是這麼覺得的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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