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也不再看蓮心的神情,自顧自揚聲念寫好的詩:「秋來長是病,不易到中秋。欲賞今宵夜,須登昨夜樓。露濃梧雲淡,風細桂香浮。莫做尋常看,嫦娥也解愁⑤。」
與張孝祥的相比,確要遜色許多。
周圍人的反應冷淡不少,但蓮心若有所思,拼命為朱淑真鼓掌、捧起場來:「朱姐姐,你真厲害。」
朱淑真笑笑,摸一下蓮心的腦袋。
轉身看一會三郎。
她將詩稿遞給他,問:「辛三郎君覺得呢?」
三郎偏過臉,禮貌看著她答道:「好詩。」便低頭將她的詩稿收好在方才統一收納眾人手稿的木匣子裡。
朱淑真便笑笑,收回視線。
站在一旁的蓮心的視線在朱淑真和三郎之間打轉。
她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咬了咬嘴唇,轉頭朝楊萬里一笑,問:「楊伯父,還沒有寫完哪?」
「噯,催什麼,這孩子...這才剛寫完,瞧,墨還沒幹呢。」
楊萬里一頭霧水,「哎哎」喊著,卻還是沒能阻止蓮心將他的詩稿取走,替他念道:
「西山走下丹砂丸,東山飛上黃金盤。徑從碧海升青天,半濕尚帶波濤痕...月下醒眼搔白首,明年月似今宵否⑥?」
聽畢了,大家又是一陣誇讚。但到底沒有方才對張孝祥的那陣讚譽聲大。
蓮心心下有些難言的失望。
片刻,三郎走過來,輕輕接過她手裡的紙張,幫她將詩稿收好。
中秋的夜晚很長,人們的詩一句句講著,月亮、桂樹一次次被提起。
到最後,所有美好的祝願似乎都要被說完了,大家也倦了,倚在小樓的窗邊齊看月色。
無邊無際的明亮,鋪滿整個世界。
三郎沐浴在月色下,轉頭對蓮心輕聲說:「你那位朱姐姐說得也很有理。就算你不想將作的句子公之於眾,至少也叫我來接上吧。完整有個結尾,總是比無疾而終要好的。」
水榭邊,蛙聲陣陣。
湖面倒映著一個月亮,蓮心的眼睛中也映出一個。
她拿著月餅,想了片刻,笑著輕聲說:「憶對中秋丹桂叢,花在杯中,月在杯中。」
她拿肩膀推推三郎,「三哥幫我接。」
三郎將空酒盞握在手裡,半倚在欄杆邊,看著小樓外的一輪圓月,「今宵樓上一尊同,雲濕紗窗,雨濕紗窗。」
范如玉不知何時走到二人的身後:「好呀你們,背著我們,獨自胡亂作詩呢。」
蓮心轉臉笑:「阿娘,你就說三哥的句子中說的是不是實話吧。」
范如玉不禁一樂,伸手摸了摸樓上窗的位置,果然紗窗觸手濕涼,是宿雨未乾,仍殘存著痕跡。
想到這幾個月輾轉反側的糾結痛苦,現下終於能見到日思夜想的家人。昨日之痛,宛如昨日死;而今日的一切快樂至此,真宛如今日方生。
范如玉摸摸蓮心和三郎的臉頰,回頭挽住辛棄疾的臂膀,與他對視一笑:「那我也來給你們接上一句——渾欲乘風問化工,路也難通,信也難通。」
辛棄疾哈哈一笑。
與他們幾個不同,他只略一思索,便輕鬆道出一句。
遠處開始有人放起來煙火,不斷有砰砰的爆炸聲,火藥的燃燒聲,隨後是人群的歡呼聲,叫人辨不清任何語句。
三郎和蓮心站得遠,什麼都沒有聽清楚:「什麼?」
辛棄疾只是笑。
辛棄疾的文采大名在外,別說在上饒,就是在臨安府,也少有人能以詞與他比肩。
故而圍過來的人群越來越多。
辛棄疾從楊萬里手中接過筆墨,挽起袖子,筆下如走龍蛇,在紙上謄寫。
直到收了筆,眾人探脖過去,終於看見全部。
辛棄疾是眾人裡面唯一認真一筆一划寫了序的:「淳熙辛丑,客居臨安府,同妻如玉,子贛、蓮心同度月夕,共作此詞...身安且健,妻賢子孝,此乃人生至樂之境,雖千金亦不可易也。」
手心裡傳來令人安心的溫暖,蓮心仰頭看著三郎,偏頭看看范如玉,向前看又能看見辛棄疾。
左看右看,只覺怎樣都好,無限的快樂。
周圍的驚嘩聲越來越高,蓮心輕輕默背著,隨眾人一起念出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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