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書扣在面上,不講話了。
...
因為三郎和蓮心的病,辛棄疾一家倒是沒有著急離開。
蓮心的病沒有兩三天就好得乾乾淨淨了,整日裡開始戴著手套在各處地方竄來竄去,不時在角落裡傳來爆炸聲,伴隨著「還是不對...」的嘆息,以及辛棄疾滿面肉疼地從荷包里掏出銀子交給冷笑的韓元吉的場面。
而三郎還是沒有從病榻中起身。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都以為三郎的病只是一點小波折而已。
但十日過去,半個月過去,三郎纏綿病榻,逐漸沉疴難起,竟至時常陷入昏迷之中的地步。
每個來的新面孔醫生來了後,看見病榻上病容如雪般的三郎,大多先是頓住腳,輕「嘶」一聲。
隨後,當他們摸到三郎的手腕,面上表情卻又漸漸收了驚艷的樣子,沉重下來,開始凝思。
就在蓮心的爆炸聲逐漸頻率降低而聲音越來越大,辛棄疾、范如玉面上的愁容也越來越濃時,出乎大家意料,又有一個不知該說是好還是壞的消息傳來。
壓著辛棄疾的請罪摺子許久未回復的官家終於傳來了回音和旨意。
好消息是,官家並沒有像對陸游一樣直接罷免辛棄疾的官職;
而壞消息則是,官家召辛棄疾即刻可攜全家赴臨安府,詳細述職,複述災情及擒寇細節。
第83章 太上忘情和「人間沒個安排處」。
臨安的消息傳來時,是個風和日麗的天氣。
彼時距離三郎受了風吹倒,已有近一月的時間。在這一月的時間裡,眾人的態度也經歷了山峰到山谷般的轉變。
三郎病倒的第一日,眾人尚未覺得如何嚴重——三郎身有不足,小的時候就是這樣。
發現他病因的那時候,三郎才五六歲,辛棄疾與范如玉夫婦發現他幾乎能過目不忘,正在欣喜,感嘆自家即將出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時,第二日,三郎便一病不起。
好了之後一段時間,再費神、耗心血,又是病倒。
反覆幾次,大家才都意識到,天分才智,果然並非毫無代價的饋贈。
依照醫囑,三郎天資聰穎,卻身帶不足之症,為了保存精神,須忌劇烈情緒波動,也即不能太過分地用腦、動情、耗神。
從現有的醫學角度來看,這是十分有道理的。人的心血有限,耗盡了,也就好不起來了。能不動心耗神,也是保養自身的妙計。
許多乾道、坤道都是領悟了「太上忘情」,對世間萬事萬物保有克制的憐憫,不為外物所動,自己才修煉成了個八風不動的仙人,活得又長又好——這一點,就是推崇佛學的當今官家也不能否認的。
可是,說再多這樣的好處,道士們也大多是及冠後才逐漸如此保養。三郎卻是要從小就克制自己,保持著如此冷淡而儘量平和的心態。
事實上,對於三郎來說,這更像是殘忍的懲罰——他明明有才智,卻並不敢耗神耗力分毫,只能做一個冷淡、從不多想多做什麼的雪人。
就連曾不滿於三郎疏於練習琴藝的琴技大家,當年在送別辛棄疾一家離開臨安府時,都終於難忍遺憾,撫摸著三郎的肩膀,哀嘆「何此寧馨兒,生於多病身!」過。
也是因為這個,這些年下來,大家都小心地不叫三郎費神費力,暫時維持住了三郎幾年的健康——雖然病怏怏的,但到底還是活下來了。
在三郎小時候,辛棄疾為了不叫他再病下去,從不信神佛的武將竟不知從哪裡聽來了民間「將孩童引至花樹下能避免驚厥」的方子,現移到院子中一棵花樹,將三郎拉去了樹下,想要以此幫助三郎病勢好轉。
後來多次調任,有花樹在的院子早已經成為故園,辛棄疾一家再沒有回去的日子,但栽種花樹的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直到今日,三郎已有十五歲了,辛棄疾仍在新建成的帶湖莊園中一進門走過曲徑就能看到的大瀑布邊,栽種了一棵玉蘭樹。其芳香至此,每年一開放時便盈滿空氣,令人喜歡。
可顯然現下的花樹也沒有用了,三郎的病勢,並不像人們以為的那樣,只要像之前那樣少思少動,便可再度痊癒。
在榻上躺到快一個月時,三郎第一次開始咳血。
醫師忙亂了整晚,到了天色將破曉時,才滿面疲倦地出來,朝辛棄疾點點頭:「無妨,之後再細細養護著就是了。三郎君這病啊,唉,難就難在病本是因憂思而生,可越病就越是抑鬱難樂,病就又重下去...三郎君近日可有什麼苦惱的事沒法解決嗎?」
辛棄疾一愣。
竹林搖動,將風送到屋外幾人的面頰上。
江南西道冬日短暫,現下十二月剛過完,溫度已迫不及待地回升了。瀑布聲嘩嘩,濃濃的濕氣和暖氣催發了玉蘭樹,樹枝上開始長出小米粒似的白色花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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