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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縣令結巴:「這、這個...」

辛棄疾也大驚失色,對著容貌美麗的年輕郎君道:「小官人,你可別胡說呀!你與你哥哥監察了我半年多了,我什麼時候開罪過你?」

小官人搖頭嘆氣:「晚輩也不想。實在是辛公作風太不講究...」

後退一步,讓出身後的人來。

一頭扎青綠絛帶的小娘子可憐巴巴從小官人身後探出腦袋來:「爹爹,我娘在外宅待了那麼多年,生了我之後,為何你還是不能帶我們兩個回府呢?是怕范娘子生氣麼...」

小官人撤回腳步又將那孩子擋在了身後,臉上的表情寫著「你看吧」。

以官身召樂伎作陪,收賄賂,還和樂伎私授有了孩子...幾樁事壓下來,寫了摺子,能參他個血本無歸!

小李縣令噤若寒蟬。辛棄疾本人也瑟瑟發抖,面色灰敗,片刻,才道:「...罷了,總是我被逮到了。小官人,開個價吧。」

小官人踩住大官人的腳,堵回他張口說的「兩萬...」,平靜道:「五萬緡。」

辛棄疾一愣,拍桌大怒:「你這就有些過分了吧!老子哪有那麼多錢?」

小官人:「辛公不妨拿住宅抵扣。」

辛棄疾絕望跌在椅上。

韓大官人忍不住以目示意辛三郎:你別玩過了火。

辛小官人小幅度點下巴:不必擔心,縣令富得很。

果然,小李縣令雖因辛棄疾被逼問的情形而也臉色青白,卻遠不到絕望的地步。

待辛三郎轉向他時,他還頗為上道地祈求:「小官人,我也抵扣,我抵扣!」

小官人卻道:「辛公與我平日尚有往來,」他用神色表明,這「往來」顯然指的是錢財往來,「李縣令卻沒有。」

李縣令臉色不大好,陪著笑:「那么小官人想...」

小官人:「湊個吉利數,李縣令就八萬緡吧。」

吉利個鬼!今日碰上這胃口比牛還大的通判就是最不吉利的事了!

小李縣令心裡大罵,面上卻不敢得罪這位連辛公都害怕的通判,只得苦著臉:「通判容我籌措籌措...」

這時,小官人面上才略露出一個笑:「李縣令自便。我與哥哥都不是性急的人。」

這笑如春風化雨,李縣令的心一邊滴血,一邊因此一抽動,箇中滋味,真是難與人說。

遇上這事,飯也很難有心思吃下去了。

辛棄疾和小李縣令放了大血,都有氣無力的,很快就散了筵席,在酒樓門口道別。

辛棄疾一邊耷拉著眉毛,一邊嘆氣:「唉,回去得被我娘子罵個狗血噴頭了,外宅怕也留不住了...」

小李縣令本覺得自己夠慘了,聽辛棄疾這樣說,倒頗有安慰之意。

他也嘆口氣,搖搖頭。隨後卻難掩腳步輕鬆地回了。

辛棄疾看著他的背影。

黑夜愈深了,伸手不見五指,連下著的絲雨都看不見。只有燈盞映亮了一片空氣,將雨絲也照得明明白白。

三個孩子突從他背後跳出來:「爹爹!」「父親。」「辛公。」

綠色絛帶的蓮心笑嘻嘻道:「爹爹,你騙術了得嘛。等以後不當官了,也可以遊走江湖。」

小官人辛三郎頷首:「父親從容鎮定。」

大官人韓淲則擦擦汗:「真怕方才漏了餡...」

孩子們站在燈籠下頭,嘰嘰喳喳你一嘴我一嘴地講話。

他們的小臉都被映得金黃金黃的,頰側還有些細細的絨毛,也是金色的。

辛棄疾的身軀像也被那金黃的光照得暖洋洋的,他怪笑一聲,突然出手,擄走了蓮心,卡著她肋下,舉著她跑起來:「敢編排你爹?老子現在就叫你體會下什麼叫『遊走』!」

蓮心又笑又叫,瘋玩得頭髮亂得不成樣子。

就在她和辛棄疾大打出手時,一旁馬車傳出道聲音:「可是辛幼安?」

辛棄疾停下腳步。

他原字「坦夫」,後改字「幼安」,來人叫的正是他沒錯。

而在他剛敲詐完李縣令一筆之後的這個節骨眼...

辛棄疾豪爽笑道:「正是我,閣下是?」手臂卻擋住了要往他身邊再走的蓮心,將她攔在身後。

辛大郎站在辛棄疾身旁,沒說什麼。

站在幾人身後的辛三郎無聲走近了,拉住蓮心的手。

直到車裡再次傳來方才那道中年男子的聲音。

一個人影下車,拱了拱手:「山陰,陸游。自撫州來。」

我的娘,我的爹,我的哥!

陸游?

蓮心張大了嘴。

她看見一旁,別說韓淲了,就連三哥都微睜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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