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微妙的味道,低調而有力,宛若大海的潮濕氣息,洶湧的將人包裹。然而由於兩人靠得過於近,程書懿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壓迫感。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避開那股氣息,可身後的空間早已被擠壓得所剩無幾。
電梯繼續緩慢爬升,在刻意拖延這份難堪。程書懿的手指微微蜷起,緊貼著身後的牆,指尖因壓抑而微微發白。他的心跳逐漸失控,胸腔里像有無形的鼓點敲擊,越來越急促。他終於忍不住,伸手輕輕抵住蔣裕京的胸膛,試圖推開他一點。
「不要碰我。」對方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從胸腔里震動而出。
那聲音幾乎穿透了他的身體,令他的手僵硬在空中,不敢再動。
程書懿的目光沒有與蔣裕京對視,他輕輕側過頭,小聲道:「對不起,只是……距離太近了。」
儘管蔣裕京的眼神中寫滿了明顯的嫌惡,但程書懿依然儘量保持著禮貌。他只能無奈地將一隻手抵在電梯牆壁上,盡力為兩人之間騰出一絲空隙。然而每一次電梯的急停與加速,都讓這個狹小的空間變得更加不堪。
程書懿的胃開始翻騰,酒精和食物在體內混合發酵,灼熱的感覺令他的臉色愈加蒼白,他不得不捂住嘴巴,拼命壓制住那股不適。
電梯猛地一震,讓他失去平衡。蔣裕京的低沉聲音再次響起:「讓開。」他的語氣冰冷、果斷,不容拒絕。隨著他強勢地撥開幾人,程書懿被迫擠出了電梯。
在對方的強大的力道下,程書懿失去了任何反應的機會。
兩人穿過走廊,蔣裕京掏出房卡,動作乾脆利落,一氣呵成地刷開了門。
門開的一瞬間,他沒有絲毫停頓,徑直推開衛生間的門:「進去。」語氣冷漠,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程書懿一刻也沒有停留,幾乎是衝進衛生間的。他撲到水池邊,打開水頭,冰涼的水流瞬間湧出,但那股胃裡的灼燒感沒有絲毫減退。
終於抑制不住,胃裡翻騰的酒液和食物混合物涌了出來。
那一刻,他只覺得羞恥與無助如潮水般襲來。下午程景源的譏諷,餐桌上程絳的態度,甚至這場明碼標價的聯姻,都未能帶給他如此強烈的情緒。
冷水順著臉頰流下,帶走燥熱,卻無法驅散內心的狼狽。程書懿看著鏡子裡蒼白的自己,目光里滿是陌生和疲憊。他閉上眼睛,雙手用力按住臉頰,逃避鏡中倒影帶來的巨大赤裸感。
「你有什麼好不樂意的?」
程絳的聲音從記憶深處席捲而來,帶著嘲弄與輕蔑,像在耳邊炸響。「程書懿,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
「讓你嫁到蔣家,是為了證明你還有點價值!你還沒認清我們的處境嗎?中立區不是你想賴就能賴得下去的地方!討好你的未婚夫,讓他離不開你,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程絳的話如同無形的鎖鏈,將他層層捆縛,逼向懸崖。他緊閉雙眼,甩開這記憶的重壓,可呼吸愈發急促。
就在這時,一聲低沉的嗓音從衛生間外傳來,打破了他沉重的思緒。
「給你倒了杯溫水,出來喝了。」
程書懿愣住,怔然間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平復了心緒,推開門走了出去。
蔣裕京正坐在床邊,雙手交叉搭在膝上,領口微微敞開,外套隨意地丟在一旁。他看上去神態輕鬆,眉目間透著閒適與饜足,而這種無意流露的冷淡從容,更加映襯著程書懿侷促狼狽。
程書懿站在門口,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杯溫水上。蒸汽已散去大半,水面隨著船體的輕微晃動泛起細碎的漣漪。
他的腳像被釘住般無法移動,喉嚨乾澀得發緊。
身體因為緊張而輕微顫抖,耳邊仿佛還能聽見父親最後說的那句:「你如果連這點價值都沒有,就不配呆在這個家裡!」
他硬著頭皮向前走了幾步,站到蔣裕京面前,用盡力氣擠出一句話:「蔣先生……今晚需要我留下來嗎?」
那聲音輕得讓人無法察覺,尾音還帶著些顫抖。
話一出口,程書懿的臉頰迅速泛紅,耳邊嗡嗡作響,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楚讓他勉強穩住自己,沒有後退。
「你這是懇求,還是自我推銷?」
短短一句話如同鐘鳴擊中程書懿,他下意識抬頭,卻撞進對方冰冷的目光中,整個人一瞬間僵住。
蔣裕京緩緩站起身,身高的壓迫感如潮水般湧來,將他籠罩在其中。
他繞到程書懿身旁,語氣冰冷,不帶有一絲曖昧:「是程絳教你的?很可惜,我對這種『安排——』」
「十分厭惡。」
蔣裕京的嗓音冷硬,每個字都如同鋒利的刀刃,深深刺入程書懿的自尊心。
程書懿的臉色瞬間蒼白,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想抓住僅剩的尊嚴。
「回去告訴他,換個更擅長的來。」
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從心底蔓延開來,程書懿喉嚨一陣緊縮。
他沒有停留一秒,急忙轉身,手指顫抖著扭動門把手,腳步急促到有些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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