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微光自霜翎靈台溢出,凝聚於她的身前。
霜翎恍惚見到老瘋子那瘦弱佝僂的背影,再凝神一看,卻是只猿猴一般的獨腳妖獸。
「山魈爺爺!」
「山魈爺爺!」
幼妖們奔跑著擁來,撲入獸化老瘋子的虛影之中,聲聲叫得歡快。
「乖孩兒乖孩兒,真是叫爺爺心疼喲。」
老瘋子抱著小傢伙們,用那生長著利爪的粗糙大手順毛,朽木般的尖銳嗓音笑起來咯吱咯吱,宛如踩碎了蟲蛀的舷門。
妖魂們遊蕩而來,重重排列於山魈前方,俯首跪迎。
空蕩寂靜的山谷,驟然被威嚴齊聲填滿,迴蕩久久不消。
霜翎張眼望著前方一幕,眸光顫動,呆滯如木。
當聽說老瘋子將寶物都藏在了妖離山,她便知曉,他來往妖離山多次,或許與焉南風一樣,是妖族的有緣人。
當她看見眾妖魂聽見老瘋子死訊後哀呼悲痛,她便想,老瘋子與妖離山的緣分,結於妖族沒落之前,那時的他或許年輕,或許也還懷著赤誠之心。
她方才也想過,老瘋子與這些魂魄近如血親,或許他本就是妖族,只是為了這些魂魄的夙願,才偽裝成人類行走世間。
但她沒有想過,那個奸邪狡詐的老瘋子,會是這滿山生靈的王。
山魈轉過彩繪般斑駁的臉來,渾濁的雙眼連透出昔日精光,都仿佛是一種奢侈。
他定定看著霜翎,好似她身後的二人並不存在。
霜翎也定在那雙眼睛中,停滯了時間。
「既為一族之掌,便該行端坐正以示表率,為何要屢行惡事。」
白衣仙尊眉頭輕垂,注視著山魈的雙眸略顯空洞。
山魈冷不丁嗤笑了聲,「老頭子我孤家寡人,形單力薄,不撈百家好處,何來的力氣重建妖離,養我千百兒孫?」
「這麼說,你四處奪寶,是為了重振妖族。」
霜翎雙眉攏起,十指緊握成拳。
「那我呢?」她語氣戚然而悲憤。
「將我與阿厭困在身邊,做煉藥工具,又是為了什麼?」
山魈佝著身軀,靜視霜翎片刻。
「只是奪來八方珍寶,還遠遠不夠。」
他按著小妖獸的腦袋,看向那些繪著五彩圖畫的石塊。
「當年,妖族殘敗,人人自危,不知哪次朝夕,便要撇去病體消亡世間。我不願妖族於無妄之災中滅亡,便以己之力封印亡者魂魄,每有妖亡,我便如此行動,日復一日,我體軀漸萎,力量消損,直到僅存寥寥幾位同胞離開了妖離山,這山谷之間僅剩我一人。」
「每有妖族離世前,我都會讓他們在岩石上刻畫,用以封印魂魄。采天地自然之物,刻以人存之跡,此般信物作為封印鎮石,再合適不過。」
老瘋子說著,他懷中的小妖揚著臉露出牙齒,指著一塊石頭脆生生道:「小花,那塊是我畫的小花!」
老瘋子笑呵呵地揉著她的頭,霜翎望著那石頭上略顯潦草的五片花瓣,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
「魂魄封印於塵土之下,非生非死,混沌寂寥,還不如魂滅來得痛快。但我如此做,只只是抱著一絲僥倖,盼望有朝一日能賦予眾人血肉之身,叫他們甦醒過來。」
「我四處尋求珍寶藏於此處,以備來日化用其中之力。正當我苦於不知該如何將眾寶力量化於這片土地時,神跡給了我希望。」
「掌握火漿玉無上之力、冰霖玉永恒生機,便能修復魂魄血肉,讓千百妖魂重返世間,驅趕疫病,重建妖離仙山。」
說著,老瘋子目光移向霜翎,忽然譏誚地笑了笑,一如往常邪肆。
「可要啟動冰霖玉與火漿玉,便需有大量生機與靈力供給,老頭子自然不能以身犯險,所以便借用你和那小子的身體……」
話還沒聽完,霜翎鼓起一口氣,破口說道:「為保你的命,便要害他人性命?!不管你想復興妖族的宏願何其偉大,將害人之物強塞給我和阿厭這回事,我不會原諒!」
山魈眯著眼,咯嘰癲笑一陣,好似聽到了笑話。
「十多年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個蠢丫頭,笨丫頭!哈哈哈!」
霜翎愣然抬眉,「你把話說清楚。」
「好!老頭子時間也不多了,你想知道,我便說清楚。」
山魈坐著轉過身來,獨腳隨意地屈膝擺在地面,紅白交織的彩面上笑容猙獰。
「冰霖玉可不是老頭子我塞進你肚子裡的,而是本就藏在你身上,從天上掉下來的!」
霜翎愕然,「不是你,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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